65. 第六十五章 院案首、第二、第三【三合……(1 / 2)

池雲亭眼中淚水怎麼也止不住, 如果說剛開始他是觸景生情,被悲憤的詩中情緒所感染。

那麼等到後麵,他眼睛就是被臭號的味道刺.激的, 隻覺得眼睛生疼。

池雲亭連忙擦拭眼睛, 饒是如此眼睛依舊有些睜不開, 看東西還有些模糊。

閉上眼睛好一會兒,池雲亭感覺眼睛情況好轉,此時已經臨近中午飯點。

和正試一樣, 池雲亭完全沒有吃東西的胃口, 隻是用竹筒裡麵的清水沾沾唇,這種情況, 連水都不想喝一點。

等潤完唇,池雲亭開始認真檢查草稿, 因為這會兒飯點,也是考生們集中方便的時候, 考場不能說話,可是走來走去的腳步卻很乾擾。

直到飯點過去, 考生們各自歸位,池雲亭這才放下草稿, 然後快速往考卷上謄抄。

距離臭號附近的考生速度都快了不少, 就算他們這次複試有了口罩做遮擋, 也不希望在這樣的環境裡多呆。

眼看過了午時,距離交卷的時間越來越近, 一些考生心裡越來越急,因為他們在進貢院前衝昏頭腦,到了號房以後思緒凝滯,沒辦法第一時間把心思放到答題上, 等他們讓自己冷靜,時間已經隱隱的不夠用。

就在一些臭號附近的考生加快速度,選擇提前交卷之際,一些沒有臭號之憂的考生才剛開始謄抄。

一不小心,就有考生忙中.出錯,把墨水滴在了考卷上,那一刻墨水的掉落速度仿佛在考生的眼前變慢,讓那考生眼眸睜大,心裡湧起一股清晰的預感。

果然,沒有任何奇跡出現,墨水滴落,在考卷上糊成一團,那一刻,考生的時間重新流逝,隻一瞬間,遍體寒涼席卷周身,讓考生眼中滿是驚恐之色。

不同於草稿,草稿雖然過後也會收上去,可並不重要,可以任意塗改和修改,而考卷不同,考卷容不下絲毫瑕疵,因為卷麵分也是對考生的考核之一。

墨跡有汙點了,未必是內容比不上其他考生,可是從表麵一看,就足夠把這份考卷排到後麵。

院試複試的過關率是二分之一,這意味著二百考生裡,隻有一百考生能上榜,這一滴墨水,將會讓他的排名往後拉了幾十名不止。

而他好不容易殺到了院試,距離秀才公隻有一步之遙,現在全都沒有了!

“啊——!”考生不由大受刺.激,胳膊不停的顫抖,往考卷上抖上更多的墨水。

“不得大聲喧嘩!”衙役們注意到情況趕來,連忙把對方架出貢院。

那名考生萬念俱灰,披頭散發,如死泥一般被人拖拽著。

突然,那名考生看到什麼,頓時從衙役們手中奮力掙紮開,猛地跑向某個方向。

那裡,池雲亭正在謄抄考卷,已經到了收尾階段。

那名考生的情況恰好被池雲亭號房對麵的考生看到,考生不由驚呼:“天……”

還沒來得及說完,考生就看到池雲亭反應過來,直接手持壓草稿的鎮紙,朝對方身上擲去。

對方行動受阻,下意識停下來,被反應過來的衙役們快步追上,“放肆,貢院之內豈能容你肆意妄為!”

“放開我,都是他,要不是他我的考卷絕不可能出錯!”那名考生眼睛通紅,看著池雲亭狠厲憤怒道,儼然是考前受過池雲亭刺.激的考生之一。

就是因為池雲亭那一眼,從進貢院他就心神不寧,難不成池雲亭真有前十的成績?如此卑鄙無恥之人居然滿腹經綸,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想到自己平時忠順憨厚,可能成績考的還沒幾個道貌岸然的小人好,他心裡就止不住的憤怒,絕不承認是嫉妒。

要不是因為池雲亭,他不會在考試中被影響心態。

至於他先前對池雲亭指指點點,池雲亭幾個心態有沒有被影響,他完全不在乎,因為他是君子,而池雲亭幾個是小人。

池雲亭不想臨到交卷還能出這變故,用鎮紙阻擋住對方的動作以後,他就快速把考卷小心收好。

對方明顯是衝著破壞他考卷來的,要不是衙役動作快,他絕對不止那一下警告,

也因此哪怕考場不便說話,池雲亭依舊聲音不高不低的譏諷幾句:“沒有考中的實力,就用我來當借口,你這輩子也就這點出息了。”

“你——”那名考生又受了一次刺.激,這次衙役們沒有再讓他掙脫,而是快速把對方扭送走。

而且還不是貢院外,要是對方隻影響到自己,隻需要送出貢院即可,可是對方意圖毀壞彆的考生考卷,那性質就不一樣了。

等到衙役們回來,池雲亭招手讓對方把他的鎮紙撿回來,等擦拭乾淨以後,就繼續謄抄。

在此期間池雲亭心中不是沒有波動,可是他能克製住,就像之前在貢院外麵對那些人的指指點點一樣。

越是最後關頭池雲亭手中落筆就越穩,終於,池雲亭把考卷謄抄完,待墨跡乾透,當即選擇舉手交卷。

池雲亭號房對麵及斜對麵的考生小心打量著池雲亭的神色,看到池雲亭好似沒有受一點影響,他們不由在心裡咋舌,那麼大的事池雲亭居然能那麼平靜,這個年紀不大的小考生還真是不一般啊,要是換做他們,隻怕沒那麼快緩過來。

也有一些考生心裡很可惜,無關對錯,隻關立場,對方要是成功把池雲亭考卷毀掉,兩人雙雙淘汰該多好,這樣他們心裡壓力也能少一點。

當然那樣失控的考生隻是少數,很多考生就算考砸也隻是默默交卷,大不了這次不過,還有下一次,一旦在貢院鬨事,就沒下次機會了。

這點那名怒氣上頭的考生冷靜下來以後想到,心裡彆提多後悔,他居然因為一念之差徹底斷絕自己後路。

是以等到池雲亭交完考卷出場,對方看到池雲亭的身影出現在貢院門口,直接對池雲亭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那個池雲亭,池賢弟,你能不能幫我說說情,我剛才並不是有意的……”

“不是有意都快毀了我的考卷,那你要是有意的,手段得多狠厲啊。”池雲亭顧不得多逗留,隻說了一句,就快速走過。

“你——”那名考生臉色一變,看著眼睜睜離去的池雲亭眼中全是恨意,“池雲亭,院試複試已經結束,學政大人馬上就要審理你的事,你絕對逃脫不了法網的製裁,我等著看你落得連我都不如的下場!”

一想到池雲亭這個卑鄙小人也會付出慘烈的代價,考生慘痛的心裡終於生出一絲詭異的安慰。

另一邊池雲亭照例跟林明幾個打過招呼,就又快速提前回了家。

於是等到沈淳和餘川幾個考完出來,又沒有看到池雲亭的身影。

林明無奈跟他們道:“雲亭這次又不巧的分到了臭號。”

“這是什麼運氣啊?”沈淳和餘川兩個眉眼抽搐道。

相比起池雲亭的“黴運”來,他們幾個兩次都避開臭號,那簡直就是吉星高照。

等到沈淳回去,池雲亭照例洗了澡和洗了衣服,正洗著林明驅趕驢車回來,沈淳最後一個從馬車上下來,有些趔趄的走到池雲亭身邊,“雲亭,我好疲憊,就好像自己這半年多的學識全都書寫的淋漓儘致,現在腦袋好空。”

其實池雲亭也有這樣的感覺,要知道他們從去年柳江府府試結束,回去上元縣以後就一直在為這場院試做準備,為此那根無形的弦緊繃了半年有餘,現在目標完成,無論結果如何,那根弦都會鬆懈下來,很正常。

“那近幾天就先彆看書,換成鍛煉身體吧,也讓腦子歇歇。”池雲亭跟沈淳說著,邊把洗好的衣服搭起來道。

“好……就是不知道學政大人什麼時候傳喚我們了。”沈淳有些緊張道。

說起來,這還是他第一次被府衙傳喚,另一邊的餘川又何嘗不是,他們兩個一個十歲,一個二十多歲,之前從未做過違法亂紀之事,縣衙也找不上他們。

這次呢,他們不僅需要上府衙,而且還是被人告的一方。

聽沈淳說起這個,池雲亭眉梢不禁一挑,道:“你們說蔣玉文和劉長泰已經知道這事,會不會一條道走到黑?”

“啊,會嗎?這事本來不是他們的錯嗎?”沈淳驚訝道,這事本來就是他們兩個連累的他們三個,對方真的有如此厚的臉皮嗎?

本來池雲亭也是沒考慮到這點的,可是架不住今天在考場遇到的事,讓他知道,有些人是不能用常理度之的。

“此事一旦傳來,將會對他們的.名聲造成毀滅性的打擊,他們要是不想自己前途儘毀,就隻能讓我們前途儘毀。”就像今天在考場上對他發瘋的那個考生,不就受到了這件事的影響。

這次惡意還隻是衝著池雲亭來的,要是那些惡意衝著池雲亭身邊的人去怎麼辦?

可以說這件事情他們要是澄清不了,今天這樣的事隻會是個開始。

沈淳被池雲亭說的咽了一口唾沫,“那我們該怎麼辦啊?”

是啊,他們該怎麼辦?說句難聽的,他們在池泉州人生地不熟,根本沒多少讓他們發揮的餘地。

好消息是,蔣玉文和劉長泰那邊也一樣。

“現在咱們隻能寄希望於學政大人,希望學政大人能夠明察秋毫,還我們一個清白了。”池雲亭垂眸道,雖然他並不喜歡把希望寄托給彆人。

出乎預料,學政大人並沒有複試過後立馬就審理此事,而是先出複試的成績。

就這短短三天的內,留滯在池泉州的文人們在有心人的挑撥下,情緒越來越激憤。

這種激憤直到三天以後,複試放榜,升到了頂點。

不少人看到複試放榜的成績,第一念頭就是:“絕不可能!這怎麼可能?”

隻見院試榜單前三名的字跡微微加粗,以示和其他考生的不同,讓那些文人不敢置信的是上麵的三個名字,第一名池雲亭,第二名餘川,第三名沈淳。

這三個名字三天內他們聽了不知多少遍,其中大部分評價,都說池雲亭三個是無恥小人,可是現在對方的成績,就像巴掌一樣明晃晃的扇打在他們臉上,讓他們雙眸赤紅,心裡既不服又無力。

“怎麼辦?學政大人不會看在他們院試成績的份上選擇包庇他們吧?”人群裡,突然有聲音道。

就像一勺熱油,把原本理智一點的文人們智商燃燒殆儘,還有一股極其隱晦的想法從他們心頭升起,那就是池雲亭三個真要罪證確鑿,那他們如此好的成績就會徹底作廢。

他們很多人都沒有上榜,此時也見不得彆人上榜,已經說不清楚他們究竟是在為蔣玉文、劉長泰兩個討回公道,還是彆有用心,混跡其中把這趟水攪的更渾。

也有一些考生從頭到尾都很理性,他們既不附和那些文人,也不開口發表意見,隻冷眼旁觀,看這件事究竟是怎樣發展。

“雲亭,你是院案首啊!”林明對池雲亭激動道。

“還有餘川和沈淳,也分彆是第二和第三,倒是我們兩個老家夥不中用,和你們三個小年輕形成強烈對比。”兩位老爺子恭喜之餘,又有些哭笑不得道。

隻見他們互結的五人裡,池雲亭、餘川、沈淳三個牢牢占據院試前排,而他們兩個,則分彆是倒數第一和第二,這事說出去也算是一件奇事。

等說完兩位老爺子語氣沉道:“我們知道我們兩個這次能上榜,是因為這次院試複試很多考生都發揮失常的原因。”

而那些考生之所以發揮失常,則和池雲亭有一定的關係。

他們對池雲亭心裡懷有敵意,聽了池雲亭院前十的水準很難保持平常心態,不像他們這些對池雲亭幾個沒有敵意的人,心裡並不會因為池雲亭的那些話而有所波動,答題時心態自然就穩。

可越這樣,兩位老爺子就越為池雲亭三個擔憂,因為無形中的眾怒。

“院試已經結束,還請學政大人著手審理院案首池雲亭、第二餘川、第三沈淳,考前陷害其他考生一事,若此事是真,他們三人德不配位!”有文人去府衙前請求道。

很快府衙就傳來回應,道:“學政大人有令,宣秀才公池雲亭、餘川、沈淳三人,童生蔣玉文、劉長泰兩人!”

此時正值放榜之際,池雲亭三個都在府衙附近,蔣玉文和劉長泰兩個按理來說應該距離不近才對,可是等衙役們話一出,蔣玉文和劉長泰兩個就從眾人後方顫巍巍的被人扶持過來。

他們的到來吸引了眾人的目光,有文人不禁驚歎道:“麵色蠟黃,四肢虛浮無力,你們居然下那麼重的手,真是太令人發指了!”

蔣玉文和劉長泰兩人的模樣不複初來池泉州時的意氣風發,說是判若兩人也不為過,看到池雲亭三個,他們兩個下意識垂眸,避開池雲亭三個的視線。

有文人注意到這點,不由擋在蔣玉文和劉長泰麵前,衝池雲亭三個冷笑道:“怎麼,你們現在已經成了秀才公,是想以勢壓人嗎?他們是童生沒錯,可是他們不是一個人!”

對方說的慷慨激昂,引來不少文人附和,“就是,彆以為你們成績好就能抹消掉你們是卑鄙小人的事實,兩位賢弟莫怕,把事實大膽的說出來!”

蔣玉文和劉長泰兩人聞言身體下意識微抖,強支撐著,沉默著去往了大堂。

“草民蔣玉文、劉長泰,拜見學政大人。”蔣玉文和劉長泰兩人朝學政大人跪下道。

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已經再沒有挽回的餘地。

“學生池雲亭、餘川、沈淳,見過學政大人。”池雲亭三人在大堂衝王學政躬身道,這一幕直讓跪著的蔣玉文和劉長泰臉皮不由自主的抽搐。

從沒有這麼一刻,他們兩人清晰感受到和池雲亭三個之間的鴻溝。

他們隻是童生,並沒有功名在身,上了大堂得和那些普通百姓一樣跪下。

可是池雲亭三個不同,他們已經獲得秀才功名,在官員麵前有免跪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