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圖撿走夏油傑的咒靈們很興奮, 但很快，他們就發現直接撿走似乎是行不通的。
因為夏油傑，完全離不開水。
隻要一離開水, 他就開始渴，一旦離開一分鐘, 渴的就十分嚴重了，五分鐘左右，夏油傑就會因為渾身的渴而暈厥過去——這當然是演的。
離開水難受歸難受，但並沒有難受到這個程度。
嗬嗬, 想帶他走？還是等他弄清楚具體情況再說吧。
天真的漏瑚和花禦趕緊把他送回水裡, 背對著他，湊在一起討論了起來。
“怎麼回事？好歹也是強大的咒靈, 怎麼連這麼一會兒都離不開？”
花禦思考一會兒，說道：
“▊▊▊▊▊▊, ▊▊▊▊▊▊▊▊▊（剛出生的咒靈無法離開誕生的地方，或許正是因為這個原因）——”
漏瑚按了按嗡嗡作響的腦子, 不讚同道：“不至於，大部分咒靈不離開出生地隻是習性問題，這家夥明顯是身體有問題。”
花禦又說：
“▊▊▊▊▊▊▊▊▊▊▊▊▊▊▊（那麼就有可能是傳說中的心理問題）——”
心理問題？
漏瑚不由一本正經地思考起來。
說心理問題, 似乎也沒有錯。
它以前在城市裡亂逛的時候曾聽人類講過，心理上的一些問題是會直接反應到生理上的, 比如緊張過度會導致心跳加速甚至呼吸困難之類的。
“唔。”它認真地點點頭，隨後自信道：“依老夫看，他肯定是太害怕離開水了，以至於一離開水就會焦慮，這才導致身體不適。哼，真不愧是高級咒靈！”
火山頭咒靈愉快地接受了這個自己腦補出來的設定。
“我們咒靈果然才是真正的人類, 人類該有的我們都有，人類沒有的我們也有，這真是再合理不過了。”
花禦輕輕點頭。
“▊▊▊，▊▊▊▊▊▊▊▊▊▊▊（首先，我們要給他製造一個有水的環境再把他接過去）——”
漏瑚嫌棄道：“花禦，我真不想跟你商量事情。”
這家夥一說話腦子就嗡嗡的，這種感覺實在是太惡心了，無論過多久都適應不了，偏偏現在這種情況又不能不跟彆人一起商量。
“▊▊▊（抱歉）——”
“不不不不不不，你彆跟老夫說話！”
夏油傑努力豎起耳朵偷聽，隻模糊地聽到幾句“害怕離開水”、“焦慮”、“身體不適”之類的台詞，不禁感慨這兩個咒靈懂得居然還挺多。
等漏瑚和花禦轉過來的時候，他立刻裝出一副失魂落魄的懊惱樣子。
“哼，你這家夥可真會給老夫添麻煩。”
漏瑚非常傲嬌地對他說：
“這樣，老夫會給你準備一個大水缸，這樣一來，你就算離開水塘，也不至於渴死。”
它又喃喃自語道：“話雖如此，世界上哪有渴死的咒靈......”
夏油傑裝出不明所以的樣子，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你們要帶我去哪裡？”
漏瑚得意洋洋道：“老夫有一個收藏室，收藏了很多珍貴的咒物，我們最近就住在那裡。”
——哦豁，珍藏的咒物！
夏油傑敢打賭，這家夥的收藏室裡肯定有很多好東西！
話又說回來，這兩個咒靈是真的很強，他現在的感覺完全就是在跟人類對話。因為火山頭咒靈表現得太過自然，夏油傑甚至還產生了一種“這是很正常的事情”的錯覺。
唔，按理來說，咒靈會說話其實挺合理的，畢竟它們從人類的惡意中誕生，自然也會人類的語言，隻是幾乎沒有咒靈能做到這個程度而已。
夏油傑飛速思考起來。
有這種智慧的咒靈，實力也一定不同凡響吧？玉藻前和密室逃生咒靈都是很難纏的特級，但它們也隻是大致地能跟人類交流而已。
也就是說，這兩個咒靈的實力遠大於從前遇上的特級咒靈。
隻要把這兩個特級收入麾下，他的實力必定會有一個質的飛躍！
夏油傑的心中燃起了熊熊鬥誌。
但，一對二，能贏嗎？
他肯定不會輸，隻是要分神對付兩個咒靈，還是不夠有把握，千載難逢的機會，萬一放跑了就不好了，錯過這種級彆的咒靈，他是真的會抱憾終生的。
所以，還是等悟找過來了再動手吧？
夏油傑默默撫上腕間的禦守，決心回去後給它套個防水袋，等用完了就在房間裡供一輩子。
這五天的收獲，一定比他過去幾年的收獲加起來還要多！
漏瑚跟他交代完事情，就自己先走一步，大概是去尋找能用的水缸了。
留在岸邊的就隻剩下了夏油傑和花禦。
黑發美人魚看向花禦，問道：“這裡是哪裡？”
花禦立刻回答了他的問題。
“▊▊▊▊▊▊▊▊，▊▊▊▊▊▊▊▊▊，▊▊▊▊（離東京不遠的一座深山，平時沒有人類涉足，所以我們很喜歡呆在這裡）——”
“是嗎？真好，我也討厭全是人類的海灘。”
詭計多端的人類裝模作樣地說道：
“我該怎麼稱呼你？”
天真老實的鄉下咒靈有問必答：
“▊▊▊▊▊，▊▊▊▊▊▊▊▊▊▊▊▊▊（我叫花禦，離開的那隻咒靈名叫漏瑚，你呢？）——”
夏油傑表麵真誠，實則非常敷衍道：“我叫沙丁魚。”
花禦：“……”
雖然它是個咒靈，不怎麼care人類那一套，但即便是這樣，它也覺得沙丁魚這個名字很怪。
沙丁魚，應該就是那種經常出現在超市裡的罐頭魚吧？這位新同伴為什麼如此堅定地把自己當成沙丁魚呢？是誰嘲笑了他的外表，以至於他變得很自卑嗎？
話又說回來，對方真的明白什麼是沙丁魚嗎？
還沒等花禦理清這個問題，夏油傑便很感興趣地問道：“花禦，你是樹木的咒靈嗎？”
花禦點點頭，告訴他：
“▊▊▊▊▊▊▊▊▊▊▊▊▊▊（人類對森林的敬畏之心形成了我）——”
“原來是這樣。”夏油傑發自內心地讚美道：“你的氣息很乾淨。”
不同於其他咒靈隻要接近就會散發出令人不快的氣息或氣味，眼前這個咒靈乾淨得如同精靈一般，氣息與大自然融為一體，大概是進入高專的結界都不會拉響警報的類型。
啊，吃起來應該還不錯吧？
起碼不會像彆的咒靈那麼惡心。
生平第一次，夏油傑很想用舌尖感受一下某個咒靈的味道。
他蠢蠢欲動地繼續套話：“那漏瑚就是人類對富士山的敬畏之心嗎？”
那個富士山造型的大腦袋，很像他以前在東京的某個蛋糕店裡看過的創意蛋糕，還是巧克力味的。
“▊▊▊▊，▊▊▊▊▊▊▊▊▊▊（差不多吧，不過是人類對大地的恐懼之心）——”
大地......
大地，樹林？
夏油傑的內心飛快地想過一個想法。
他試探道：“那有沒有對大海的畏懼之心形成的咒靈？”
花禦想了想，回答：
“▊▊▊▊▊▊▊（或許就是你吧）——”
“……”
果然是這樣。
好，那麼，從現在開始，這就是他的新人設了！
在“人類對大海的恐懼”中誕生的沙丁魚咒靈，擁有沙丁魚……呸，擁有美人魚一樣的外表！
詭計多端的人類如此打算著。
花禦接著剛才的話題，問道：“小沙，你是在哪裡誕生的？”
“……”夏油傑頓了頓。“大海。”
他垂下眼睛，假裝在回憶，實則胡編亂造道：
“我能感受到自己有一股力量，但我並不會使用它……我被我自己的力量席卷，順著水漂了很長很長的路，回過神來的時候就在這裡了。”
“▊▊▊▊▊▊▊（原來是這樣）——”
花禦了然地應了一聲，又溫柔道：
“▊▊▊▊▊▊▊▊▊▊（路上一定很累吧）——”
夏油傑不禁感歎。
這個咒靈，不僅僅是能跟他交流語言，還能跟他交流感情，更重要的是，明明隻是個咒靈，卻如此珍視夥伴，就像……人一樣。
奇跡，簡直就是個奇跡，他越來越想要它們了！
花禦以為他是默認，於是安慰道：
“▊▊▊，▊▊▊▊▊▊▊▊（彆怕，我們以後會成為你的同伴）——”
“……”
夏油傑靜了兩秒，嘴角興奮地勾起，又立刻壓了下去。
此時此刻，連花禦語言直抵大腦的刺耳聲音也變得悅耳起來。
少年意味深長道：“當然，我們一定會成為要好的同伴，相處得十分愉快的。”
他跟他的每一個咒靈，相處得都很愉快。
感謝咒靈誘捕符，感謝夏油教祖，他今天真的撿到寶了。
“▊▊（但是）——”
花禦對他說：
“▊▊▊▊▊▊▊▊▊▊▊▊▊▊（無法控製自己的力量這一點還是很危險）——”
他提議道：
“▊▊▊▊▊▊▊▊▊（你要自己練習怎樣掌控力量）——”
夏油傑點點頭。
“我知道了。”
花禦的話倒是讓他思考起了另一件事。
他正在偽裝成一隻水係咒靈，而且很強，那麼要怎麼做，才能把這個沙丁魚咒靈演好呢？
就像夏油教祖把自己偽裝成“植物操使”那樣。
——抽取出咒靈的術式，變成我自己的。
——我擁有許多咒靈，其中亦有不少咒靈擁有自己的術式，但受到等級的限製，它們能發揮出來的威力始終有限。
——既然它們無法將自己的術式發揮出最大的威力，那麼就由我收下這份術式，由我發揮出術式全部的力量。
夏油教祖曾經的話語回響在耳邊。
抽取......術式嗎？
黑發少年盯著自己的雙手，陷入了沉思。
他離開岸邊，打算去魚塘中間的寬敞位置找找手感，然而他一動，身體就直直往下沉。
嗯？
因為鮫人耳的存在，他當然不至於被水淹死，但夏油傑終於意識到——他好像真的不會遊泳。
就像早晨對五條悟說的那樣，本來是會遊泳的，但換了條尾巴之後反而就不會遊了。
這個尾巴，要怎麼動來著？
上下動？左右動？還是上下左右一起動？不，最後一個是螺旋槳吧……
花禦顯然也看出來了他的尾巴很僵硬這件事，不由關心道：
“▊▊▊▊▊▊▊▊▊▊▊（你的尾巴是受傷了嗎？）——”
“......對。”夏油傑飛快地扯了個慌：“應該是在來的路上受傷的，我不太能控製我的術式。”
花禦連忙問：
“▊▊▊▊▊▊▊▊▊（需要我幫你看看嗎？）——”
“不不不不，隻是有點腿麻，不，尾麻而已，隻要緩一會兒就好了。”
夏油傑強迫自己回憶起以前是怎麼遊泳的。
嘶……自由泳或者仰泳的人魚，應該很奇怪吧？
那就蝶泳？
嗯......這種大尾巴確實好像更適合蝶泳，遊起來也很優雅，非常符合沙丁魚的氣質。
花禦站在岸上，看見黑色的美人魚開始在水裡滑動雙臂，似乎是想要練習遊泳。
“......”
啊，看來真的是個很小很小的咒靈呢，各方麵都相當笨拙。
天真善良的咒靈體貼地閉上嘴巴，開始在心裡給同伴鼓勁。
——加油啊！小沙！
它親眼看著夏油傑從笨拙的劃水一點點轉變成流暢的遊泳，或許是因為與水有關的屬性，美人魚學得很快，沒過十五分鐘就開始在水塘裡來回繞圈了。
不愧是美人魚，連遊泳的姿態都這麼優雅，隻可惜水塘太小了，不夠他發揮的。
成功掌握“魚尾如何遊泳”的優等生並不滿足於此，充滿力量的尾巴狠狠拍在水麵，他學著海豚的樣子高高躍起，再猛地一頭砸進水中。
——水濺躍！
可惡，這個就是傳說中的水濺躍吧，簡直帥呆了好嗎！
花禦在岸上啪啪啪的給他鼓掌。
於是新的同伴練習得更賣力了。
——水濺躍！
——水濺躍！
——鹹魚水濺躍！
——沙丁魚水濺躍！
漏瑚回來的時候，就看見夏油傑在水裡玩得很嗨，而花禦就站在岸上，一邊給美人魚鼓掌一邊說：“▊▊▊▊（乾得好）——”
不明覺厲的火山頭咒靈一起啪啪啪地鼓起掌來。
花禦注意到它的到來，感慨道：“▊▊▊，▊▊，▊▊▊▊▊（漏瑚，他練習很久了，現在已經能躍得這麼高了）——”
漏瑚一邊鼓掌，一邊不懂就問：“是挺高的。但這一招有什麼用？”
花禦溫和地告訴他：“▊▊▊▊，▊▊▊▊▊（沒什麼用，但他努力了）——”
漏瑚：“......”
漏瑚沒好氣地對水裡喊道：“喂！那個誰！我們要走了！”
夏油傑停下動作，轉向他們這邊，他頓了頓，忽然再次高高躍起，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度。
——Super水濺躍！
砰的一聲，美人魚咒靈狠狠砸在了樹叢裡，然後從山坡上完美滾輪。
漏瑚：“……”
花禦：“……”
不是很懂你們剛出生的小寶寶哦。
兩個為新同伴操碎了心的咒靈趕緊充下山坡，扶起美人魚，花禦用自己的術式做出來一個木製的托盤，又用巨大的樹葉舀了點水，把美人魚放在了裡麵。
他們離開後，一個身影從大樹後麵轉了出來。
白頭發的少年看了看他們離開的那條路，悄無聲息地跟了上去。
每隔一段時間，漏瑚都會帶著他的寶貝們搬一次家，主要是避開那些討人厭的咒術師。
“夏天是咒靈最活躍的時間段，所以咒術師們的搜查也格外頻繁，因為這個原因，每到夏天，我們都會離開城市，搬進深山住一段日子。”
漏瑚哼了一聲。
“老夫可不是怕了他們，我們隻是在積攢力量而已。”
夏油傑：“……”
原來如此，有智慧的咒靈是會主動避開咒術師活躍的時間段與城市的。
他察覺到這個火山頭咒靈的脾氣要比樹枝眼咒靈暴躁很多，但也更加直爽，於是直接問道：“積攢力量？你這麼強，為什麼不直接殺了討厭的咒術師？”
漏瑚一聽，頓覺自己遇上了知音，他把拐杖重重地往地上一杵，說：
“老夫當然很想殺掉那群咒術師！咒術師，就是阻礙我們統治人類的最大敵人！”
“統治人類？”黑色的美人魚微微皺眉，入戲很深道：“為什麼要統治人類？我討厭人類，把他們全部殺掉不好嗎？”
“太天真了，沙丁……呃，小丁魚。”
花禦糾正道：“▊▊▊▊▊（是小沙）——”
漏瑚怒氣衝衝道：“太天真了！小沙！我們咒靈是在人類的惡意中誕生的，所以當然要留著人類，讓他們散發更多惡意，讓更多咒靈誕生在這個世界上！”
夏油傑：“……”
夏油傑：“！！！”
太、太震撼了。
不同於本能地憎恨著人類的普通咒靈，這些高級咒靈居然還知道要留著人類生更多咒靈，這個智慧，簡直太恐怖了！
花禦解釋道：“▊▊▊▊▊▊▊▊▊▊▊，▊▊▊▊▊▊▊▊▊▊▊▊▊▊（這是玉藻前告訴我們的道理，隻可惜它被高專的咒術師打敗了，我們暫時找不到它）——”
玉藻前……這些擁有智慧的咒靈，彼此間居然還都是認識的嗎？
這個認知讓夏油傑感到更加心驚。
今天的所見所聞，大大顛覆了他對咒靈的印象！
“哼，老夫早就說了，玉藻前那家夥腦子好使，幻術也用得不錯，但正麵戰鬥卻很吃虧，可它非要去收集一百個肝，用來複活什麼最上啟示！”
夏油傑挑眉。
“……誰是最上啟示？”
花禦回答：“▊▊▊▊▊，▊▊▊▊▊▊，▊▊▊▊▊▊▊▊▊▊（幾十年前的最強咒術師，我們不太清楚他們之間的事情，但玉藻前非常重視他，一直說他的靈魂還沒有去往另一個世界）——”
……所以那個時候，玉藻前在人類的村子裡發瘋，以至於驚動高專，就是為了收集一百個肝複活最上啟示？
這是什麼荒謬的八卦！
漏瑚火大道：“它以前被最上啟示打敗過，並且強行被人立下束縛，給最上啟示當了幾年的式神，沒想到那個家夥那麼沒有出息，愛上了一個人類！”
夏油傑：“……”
奶奶的，好震撼的八卦。
花禦囑咐他：“▊▊▊▊▊▊▊▊▊▊▊▊▊，▊▊▊▊▊，▊▊▊▊▊▊▊▊▊▊（重傷玉藻前的咒術師是五條悟和夏油傑，小沙，你一定要小心避開這兩個人，他們應該是現在的咒術師裡最強的兩個家夥。”
聽到這句話，漏瑚更加生氣了。
“哼，他們算什麼最強，要是讓老夫遇見了，老夫一定要把他們狠狠燒成黑炭，用他們死來告訴世人何為真正的強大！”
夏油傑：“……”
黑炭。
他又想起五條悟不久前被燒毀內臟的事情了。
啊，心情忽然變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