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瑩瑩嘀咕了句,“大師哥總把我們當小孩子,他也沒比我們大多少呀。”
而且師傅也沒把他們當孩子看,雖然也會教他們東西和做人的道理,但更多的還是把他們當一個平等的人。
就大師哥一瓶子不滿半瓶子晃蕩。
南雁揉了揉小徒弟的腦袋,“我看看你們都在爭些什麼。”
膽黃素的提煉不算多麻煩,尤其是在熟悉了整個流程後,就周而複始的耐心搞這個便是。
這個車間裡除了幾個小徒弟還有一組工人。
顯然車間不算特彆忙,不然哪能讓幾個半大的孩子為了一道題目吵來吵去。
一個略有些複雜的數學題。
瞬間把南雁帶回學生時代。
褚懷良久候不至,過來找人時就看到南雁蹲在椅子前麵,正在一步步的講解題目。
對孩子倒是耐心的多,如果林業沒死的話,南雁或許是一個很好的……
褚懷良泄露出來的笑容又被收了回去。
一個賢妻良母嗎?
不,這並不是最適合她的標簽。
她明明是一頭大雁,為什麼要被家庭所束縛呢?
天高雲淡,那才應該是她的去處。
“好啦,還有什麼不懂的話你們相互討論,等我回來檢查你們的課業,誰要是偷奸耍滑頭,看我怎麼收拾你們!”
南雁戳了下喬常水的腦袋,“你是師哥,要穩重點,不能總跟弟弟妹妹吵。”
喬常水悻悻,他就比蕭開山小了一歲半,然而蕭開山都被委以重任了,自己還……
“師傅,我能不能跟您商量個事?”
他也想要找到自己未來要走的路。
“著急嗎?”
喬常水遲疑了下,“不算很著急。”
“那等我回來再說,我要回家幾天,忙完再來處理你的事情怎麼樣?”
半大的青年點了點頭,“那師傅需要我們做些什麼嗎?”
“彆闖禍,該乾活的乾活,行了。”南雁就著小徒弟的胳膊站起來,蹲在地上久了腿多少有點酸麻,“有什麼急事就去找駱主任。”
仔細交代了幾句,南雁這才離開。
車間門口的褚懷良看著朝自己走來的人,他沒有像往常那樣調侃,隻是言簡意賅道:“走吧。”
南雁也沒多想,她也有心事。
坐在自行車後座上想喬常水的欲言又止。
幾個徒弟半大不小,十九歲的蕭開山,十七歲馬上十八的喬常水,十七歲的郭凱旋,十六歲的黃援朝還有今年十四歲的段瑩瑩。
這些原本該是學生的孩子們,現在多多少少都在尋找自己的前途。
蕭開山最大,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如今在努力走自己的路。
段瑩瑩和黃援朝稍微小點,還是兩個天真的小姑娘。
倒是喬常水和郭凱旋,他們也半大不小,到了考慮未來的時候。
所以二徒弟想要做些什麼呢?
南雁不知道,她似乎也有些忽略了老二和老,對他們不夠了解。
等忙完公社這邊再好好研究下吧,幾天時間而已,很快就過去了。
又是一聲歎息,褚懷良幾乎要忍不住好奇心,你到底在長籲短歎個什麼?
不過還沒等他開口,就遇到了從岔路口拐過來的騾車。
老劉載著幾個知青回公社,瞧到南雁主動打招呼。
“南雁回來了呀。”
這麼一聲猶如驚雷,炸醒了騾車上幾個昏昏欲睡的知青。
南雁。
是他們知道的那個南雁嗎?
看到自行車後座上的人時,幾個知青又都把目光落在了程明身上。
南雁也沒想到回公社而已,竟然這麼巧合的遇到了程明。
大城市過來的知青依舊穿著一件白襯衫,和周圍的環境似乎格格不入。
大概有些春困,眼神裡透著幾分朦朧茫然。
南雁笑著跟駕車的老劉寒暄,“剛回來,公社最近都還好?”
“好著呢,就是你馬叔整天念叨著說你咋還不回來,早知道你今天回來怕不是派人去城裡接你了。”
南雁聞言咯咯地笑,“哪用得著這麼複雜,正好褚廠長來咱們公社辦點事情,這就帶我一起回來了。”
老劉笑著跟褚懷良打招呼,“你們騎車快,先回去吧,不然回頭肯定跟我急。”
褚懷良客氣了兩句騎車載著南雁離開,沒多大會兒就變得格外模糊。
騾車上的知青們紛紛收回目光,“聽說公社裡打算搞個被服廠什麼的,你說咱們能不能去裡麵工作?”
之前縣裡的食品廠招工,就有幾個知青去食品廠上班了。
一旦在這裡上班,那戶口關係可就釘死在陵縣了,將來就算能回城都不能回去。
他們還不死心。
但是那幾個知青住進了食品廠的工人宿舍,在食堂吃飯有工資,前些天趁周末回來時還拎了不少東西。
跟過去那些過得摳搜搜的知青判若兩人。
說不後悔是假的,可一想到去縣裡工作就斷絕了回家的希望,知青們也很糾結。
但這次又不一樣,公社裡的產業,跟縣城的食品廠不一樣,或許對戶口關係規定沒那麼嚴苛呢?
“程明你剛巧瞧見沒?高南雁坐在那個男人的自行車上。”
“人家姓褚,是製藥廠的廠長,之前就來過公社。”住在秀水前村的知青前段時間見過褚懷良,對他有印象,“聽說這被麵就是這個褚廠長解決的,估摸著這次來咱們公社,就是商量那個被服廠的事情。”
“老劉叔,你快點唄,咱們回去也聽聽。”
“這騾子不快我也沒辦法呀。”老劉嗬嗬一笑,揚起手裡的鞭子輕輕抽在牲口身上。
他知道的倒是比這些知青多一些。
公社是要搞這麼個被服廠,不過人家招工對象是公社裡的女人,跟這些知青壓根沒關係。
想工作還不想絕了回城的希望,想的倒是挺好。
把鄉下當成了什麼?
公社才沒那麼傻子呢。
趙留真也是這個態度,“這幾天還真有好些個知青拐彎抹角的跟我打聽,他們有自己的小算盤不怪他們,畢竟咱們這裡的確比不上城裡。但咱又沒有給他們安排工作的責任,這群人裡我是一個相中的都沒有,打聽也白打聽。”
她是婦女主任,做鴨絨被又是個有點技術含量的活,更適合擅長針黹的鄉下女人,知青們還是算了吧。
彆不小心紮到手指頭再大呼小叫個沒完。
南雁倒是沒什麼意見,她對知青們沒偏見,程明這個老鼠屎倒也壞不了一鍋湯。
隻是公社的產業經濟自然公社這邊說了算,不想要知青參與進來那就不讓。
甚至都沒有跟自己解釋的必要。
趙留真也沒想著在這件事上多說什麼,她拉著南雁參觀最近蓋起來的“廠房”。
“這些都是劉四和帶著民兵乾的,原本公社打算重新修葺一下學校,多蓋幾間校舍,這不磚頭先緊著咱們這邊來了,這剛拓好的磚坯剛弄到窯裡,還得燒好些天。”
新廠房蓋得頗是寬敞,窗戶多了點,顯得裡麵十分亮堂。
“說起來這窗戶還是你家兄弟弄的呢。”
鄉下地方沒那麼多玻璃,窗戶一般都是用紙糊的。
麥秸和雜草做的紙,刷上一層桐油還能防水。
因為這一排房子用途特殊,自然光格外重要,所以這窗戶設計又複雜了點。
夏天儘可能的敞開,冬天還要夾著厚厚的窗戶紙阻擋寒風。
應該是特意做成了雙重。
她這個兄弟倒是還有點設計能力。
“有庫房嗎?”
“有的,這邊是工作的車間。”趙留真用流行詞來形容,“倉庫的話就又不一樣了,弄了好幾個呢。”
存放鴨絨鴨毛的,存放處理好的鴨絨鴨毛的,還有放布料的,放做好了的鴨絨被的。
簡單來說分了四種用途。
較之於工作的房間,這些倉庫就顯得更加寬敞,蓋得也高。
除了倉庫最重要的就是鴨絨鴨羽的處理車間。
“我找市裡的機械廠,讓他們把碎草機改進改進來搞這個,效果還挺好。”
至於消毒殺菌什麼的也有,這是從肉聯廠製藥廠日化廠那邊得到的一些幫助。
跟著南雁一塊參觀的褚懷良十分驚詫,“趙主任您可真厲害。”
這也就兩個星期出頭,把這些房子蓋起來,又把最重要的消殺車間弄得有模有樣,這可真不容易。
“你們都把這事怎麼做跟我說了,我要是連這點小事都弄不好,那還當什麼婦女主任。”
“不不不。”褚懷良是真心實意的誇讚,“我那辦公室主任能把這些事情折騰兩個月。”
“哪能呀。”趙留真沒把這事當真,“南雁你說說看,有沒有還需要改進的地方?”
紅武被服廠就在公社不遠處,原本是打算蓋新的公社學校。
再度被迫讓步的學校一點辦法都沒有。
誰讓人家是公社產業呢?
舊學校湊合著還能用,但廠房沒有就沒辦法開工。
“沒有職工宿舍?”
趙留真歎了口氣,“我也想過這事,不過咱們鄉下地方倒也用不太到。”
“不能這樣說,回頭大家工作本來就挺辛苦的,還要再大老遠的回家,壓根休息不夠。”褚懷良覺得工人宿舍十分必要,“我聽小高說你們公社還挺大,這要是工人的家距離公社這邊遠,那不得走上兩個小時?一天來回路上就得耽誤四五個小時,而且你說她回家後是不是還得忙家務?”
“工作本來就辛苦,走回家更辛苦,要是再操持家務那就是苦上加苦,這樣一來肯定會影響家庭關係,要麼工人做不長久,要麼就是家庭關係破裂。”
趙留真愣了下,她倒是沒想這些。
“咱們這被服廠肯定是女工為主,把她們留在工廠裡,讓家裡頭的男人忙起來,彆總跟二大爺似的回家一攤手,啥事都要女人來操持?憑什麼呀,女同胞掙錢不比他們少,憑什麼還要照顧一家老小?”
南雁聽到這話忍不住笑了起來。
褚懷良這人總是被大家說油嘴滑舌,但這話說的真是一點都沒錯。
下次誰要再說褚懷良一張嘴不靠譜,南雁肯定第一個反駁。
趙留真傻了眼,其實她也沒想那麼多。
就覺得想要給鄉下女人一個工作機會,讓她們的家庭地位得到提升。
有了錢嘛,家裡自然得供著。
就像是小曹,在鴨棚那邊工作掙錢,離了婚一樣好過。
隻是她考慮的遠沒有褚懷良周全,忘了鄉下女人們擁有勤勞的品質,除此之外還特彆能忍氣吞聲。
“成,那就按照你的意思來,我看最近能不能再起幾間宿舍。”
現在五月份天氣熱了,打地鋪也能湊合一段時間。
實在不行可以先往公社的招待所,還有這邊村民家塞一塞,哪怕是回頭從被服廠公賬上出錢呢。
“要是住這邊的話那就還得吃食堂,食堂的話回頭就在公社大院食堂吃飯得了。”
趙留真迅速地拿定主意,把吃和住這兩件事解決了,基本上沒啥大問題。
“你這次出門時間也夠長的,要不先回家看看?”
“不用。”南雁看了眼褚懷良,“主任您這打算招多少人?這要是忙起來的話,能夠同時做多少被子?”
南雁留意到,雖然有兩台縫紉機,但遠遠不夠。
顯然還是以手工為主。
但手工,還得培訓一番才是,雖然不說要一模一樣,但也要大差不差才行。
“同時做的話,差不多能搞五十來條被子。”
因為和棉被不同,羽絨被多大就得占據多大的空間,所以最多也就是五十來條被子,再多這幾個房子真裝不下。
“那咱一天能做多少?”
“咱們做棉被快,個把小時就能做好一床,不過這鴨絨被還挺麻煩的,我看你媽手快也得兩個小時,不過我想了,這一床被子得兩個人來做,一個走線一個壓著,這樣的話估摸著得兩個多小時,一天下來能做四五床,這樣的話就是一百來個工人一天做上差不多二百條。”
趙留真想了下,“這是按照多了算,具體的得看咱們訂單是多少,要是訂單少的話咱就少招點人。”
雖說要給鄉下婦女創造就業機會,但也不能多招閒人養著不是?
“咱們現在接到的訂單是一萬二,不過往多了做總歸沒錯,說不定還能再接到新訂單呢?”
趙留真這下是真的有點懵,“多少?”
她要是沒記錯的話,四月份南雁打電話過來,說的還是千。
咋忽然間漲了這麼多?
“您先彆震驚,咱回公社慢慢說。”
趙留真原本還覺得自己把這被服廠搞得有點大,現在看來倒是她膽子小了。
不過一萬多床被子啊,這倉庫肯定放不開。
到公社大院時,趙留真還在糾結這個問題。
看能不能再讓劉四和給弄幾個大點的倉庫,放被子的倉庫一定要做好防潮才行。
這些可都是錢呢。
南雁看到馬書記,簡單說了下廣交會上的事情,又說起了省城之行,“……我們訂單多,這就得要公社這邊火力全開,辛苦趙主任這兩天把人給找齊,馬上來做鴨絨被,做多了不怕總歸能賣出去,但不能少。”
趙留真應了下來,但很快又想起了另一樁麻煩事,“可馬上就要夏收,能不能往後推推?我想回頭實在不行就兩班倒。”
“不行,做針線活本來就傷眼睛,晚上乾這個怕不是早早都成了瞎子,咱們不能為了掙錢而飲鴆止渴,不顧惜大家的身體。”
這話引得馬書記點頭,搞被服廠的初衷是給公社掙錢,帶領社員們過好日子,可不是為了給公社弄一批瞎子。
“可夏收……”
“夏收的事情不會因為這百十來個工人耽誤。”褚懷良知道趙主任擔心什麼,“這次我跟小高去省城,正好跟那邊農機廠談了下,就先做主張弄來了兩台拖拉機和收割機。”
四十多萬的定金被花的隻剩下了個零頭。
褚懷良覺得自己可真是大手筆,但花錢的感覺真的挺爽!
“四台機器,總能趕上這百十個工人吧?”
趙留真傻了眼。
倒是馬書記樂嗬的拍大腿,“那一百個工人哪夠用的?要不再找五十個,讓她們去忙去。”
有了收割機和拖拉機,彆說一百個人,二百個人他都舍得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