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金生第一次見到老家來的那個小媳婦時, 用儘所有的力氣來壓製自己的興奮。
陵縣。
過去二十多年,他遠離故土親人,雖然一直跟上級領導保持聯係。
但卻始終不能聽到熟悉的鄉音。
這次能夠在香港遇到故鄉來人, 這更說明,自己借口來香港做生意,離開島上是個再明智不過的選擇。
梁金生離開島上倒也是出了不少血,他是做小本經營起家,後來開始做藥材生意。
因為島上一直在抓地下黨, 再加上他的那點生意被人盯上,梁金生再經營下去也就是給彆人掙錢。
索性就這麼拋棄產業, 帶著一筆錢來香港發展。
畢竟香港和大陸那邊聯係諸多, 說不定將來有機會再回故土。
他在做生意方麵有經驗, 也算有點天賦。
又是做藥材生意起家,後來瞅準時機買了塊地皮, 低買高賣賺了一大筆,然後開始做房地產, 弄了幾棟樓。
當然掙錢倒不是最終目的,梁金生活了大半輩子,如今五十出頭半截身子入土的人, 最後的那點期待不過是葉落歸根。
當初他出去乾革命,剛加入隊伍沒多久, 就在一場戰役中負傷,不得不在老鄉家養傷。
這邊傷還沒好, 就被國..民..黨抓了壯丁。
等梁金生想法設法聯係上自家同誌, 得到的時潛伏的命令。
這一潛伏,自家把自己潛伏到了島上。
二十多年闊彆故土,終於機會近在眼前。
梁金生是前所未有的激動。
而當知道, 那個叫張桂花的小媳婦,竟然是自家三兄弟家的兒媳婦時,梁金生十分懊惱,或許自己應該再多打聽打聽。
最起碼,可以搭上線,想著問問家裡頭什麼情況。
他是家中長子,還有姐妹和弟弟們。
自己離開家鄉二十多年,也不知道他們現在怎麼樣了。
但為山九仞,不能功虧一簣。
他已經見到了家鄉的人,還要再忍耐。
梁金生沒想到的是,張桂花很快就拿著照片來認親,而且還提出了一個有些難度的要求——
她需要一些微型計算機的資料。
彼時的梁金生,正從事著集成電路的相關生意。
手上,還真有這東西。
不過這麼一台設備沒了的話,盯著他的台..灣當局也好,美國方麵也罷,甚至香港,都能把他給剝皮。
張桂花提出的要求很“無理”,但也做了其他準備。
他們隻是將這台設備拆卸,拍攝了關鍵部位的照片。
另外在黑市上,弄到了一些核心部件。
饒是如此,這也帶給了梁金生一些麻煩。
接二連三的調查,尤其是美國方麵,恨不得能把他給吊起來拷打一番。
而且,對他的監視也越來越嚴格。
梁金生並不後悔,當初若不是戰友犧牲性命保護了自己,他早就到閻羅殿投胎了,哪還能再活著二十多年?
他的這條命,就算現在沒了也不要緊。
隻是死之前唯二的遺憾,一則沒有回到故土再見家人,二來不能夠再為國家再多做點事情。
當然,梁金生並沒有死。
蕪湖無線電廠很快就將那些微型計算機量產,而梁金生也“很費一番功夫”的得到了一台。
這台微型計算機,被美國人弄了去。
他們需要拆解,來看是不是被中國盜走了相關技術。
組織上讓他不要著急,先保全自己。
至於那微型計算機,拆解就拆解吧,無所謂的。
梁金生得到的指示是繼續潛伏,耐心潛伏。
他到底是熬了二十多年,在這方麵很有經驗。
不管美國人到底派了多少眼線,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就是打消他們疑慮的最佳方式。
至於美國人又在香港扶持了新的代理人,要跟他爭奪續香港半導體市場這件事。
梁金生覺得倒也沒什麼,畢竟一家獨大並不好。
扶持的朱九萬隻是為了約束他而已。
但朱九萬自己也不是什麼爭氣的,運氣好被挑中了而已。
高南雁來香港這邊的事情,事先梁金生就得到了消息。
需要上演周瑜打黃蓋的苦肉計,但具體內容梁金生並不知道。
隻說到時候配合高南雁行動就行。
組織上倒是考慮周全,“如果你覺得不合適,那我們可以再考慮。”
梁金生笑了起來,“沒什麼合適不合適,隻是我有一個要求。”
我要是死了的話,麻煩不要告訴家裡人。
家裡人是陵縣老家的人。
畢竟高南雁是他老家侄子的遺孀,如果因為她自己沒了,不免會讓家裡人記恨這孩子。
沒必要。
就讓他們永遠的以為,他們的大哥林廣財,死在了二十多年前好了。
儘管早有準備,但聽到南雁即將到港的消息時,梁金生還是沒控製住的失態。
他刮胡子時不小心刮破油皮,管家連忙拿來毛巾和醫藥箱來幫忙處理。
但這哪是處理這些的時候。
“快去打聽下這位高小姐的喜好。”
大陸條件稍微艱苦些,來到香港定是要好吃好喝的招待才行,不止如此,還有那些光鮮靚麗的時裝,也要準備。
這就得打聽一下她的身材了。
不過可以讓酒店的服務員來處理這事。
管家是美國人派來的,對此十分詫異,“隻怕高小姐不會收這些。”
梁金生太過興奮,以至於臉上的傷口不斷湧現出血水。
他也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你懂什麼。”
收不收是她的事情,但自己肯定要做準備,因為要跟朱九萬競爭。
這話打消了管家的疑慮。
梁金生太過興奮,甚至都不覺得臉上的傷口算什麼事。
是啊,再度見到故鄉的來客。
而且這次不再是私底下的會晤,他怎麼可能不興奮呢?
但真的見到南雁本人時,梁金生還是有些失態。
人到中年的男人打扮的頗是老式——西裝馬甲三件套,手裡拿著拐杖顯得格外老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