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第一一一章:燈會(2 / 2)

長陵 容九 10095 字 4個月前

“我刺後他是倒在雨泊中的。”

“我到時他都成落湯血雞了。”

兩師徒異口同聲。

說完,三個人好像都反應過來不對了,葉麒指了指手中皺巴巴的金扇子道:“可那日符二給我們的扇子,是平整、沒有淋過雨的扇子。”

符宴暘急聲道:“但我確實是從我大哥的懷裡找到的……你們一定要信我……我……”

葉麒道:“你大哥這幾日偶爾醒來時,可有問過你折扇的事?”

“沒有,我不敢提,也沒見過他問過……我想他可能是……猜到了。”

“不對。”葉麒搖了搖頭,“他如此珍視這柄扇子,若是到了隨身攜帶的地步,絕不會閉口不問……除非,他並沒有將扇子帶著身上。”

長陵:“那怎麼……”

葉麒凜然道:“這扇子,是在符相遇刺之後,有人放到他身上的。”

*****

乞巧佳節,金陵城的酒樓皆是高朋滿座,一個廚子恨不得長出十雙八雙手來差使。

周沁等在外邊,瞧那些夥計忙的身形來回穿梭,實在沒有截住他們的能力,於是決定自給自足,一人捧著三碟一湯搖搖晃晃上了樓梯,偏巧狹窄的走廊都給一大撥新來的酒鬼占了道,她等不及,索性調了個頭,從廊道另一側過去,打算先從窗戶把菜遞進去。

這家酒樓坐落於城內河邊,外側一麵臨河,一麵臨街,貴賓客廂的窗戶都是靠走廊的,周沁繞了好大一圈,快到窗前隱約聽到裡頭符宴暘的聲音:“我哥受傷之後我們就把他送回府去了,當時身邊除了太醫,就是我和碧嫂了,總不能是碧嫂放的吧……”

葉麒:“你們途中可有遇到什麼人過?”

“途中……”

周沁這會兒來,沒聽明白他們在聊什麼,她一心盯著手中湯碗,生怕撒了,一個晃眼間從那湯的倒影上看到一雙眼睛——周沁猛一抬頭,看到一個蒙麵懸身掛在頭頂上的橫梁上。

“誰躲在那!”她大喝一聲,但見那道黑影倏地懸身,就要翻上了屋頂,她下意識將手中盤碟一擲,湯湯水水當即撒得那人一腿!

周沁當即借著扶欄一踩,跟著躍上了屋頂,一抬頭,竟然看到屋頂上有兩個人!

這兩人一個身著常服,隻是臉上蒙著麵,另一人則是一身標準的夜行衣短打——看起來甚至都不像是一夥的!

“你們是什麼……”

“人”字尚未來得及出口,那黑衣人雙手一拋,十幾枚長得像是七星鏢的暗器使來,周沁沒帶兵器,隻能旋身閃避,然而這暗器詭異得很,剛躲過去竟又打了個旋兜回來,對著她的後背刺去!

一陣颶風襲來,將遊走在周沁周身的七星鏢刮飛,但見長陵飄然踏來,身旁的葉麒搖了搖手中皺巴巴的金扇子,笑道:“兩位……怕不是同道中人吧?”

那兩個蒙麵的看上去也不認識,但見長陵葉麒他們發覺行跡,倒是極為默契的一個扭頭就跑——分往兩頭跑。

長陵與葉麒說一不二,分頭去追。

符宴暘繞著周沁轉了一圈,看她沒受傷,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就看周沁也要去追,符宴暘一把將她拉住,“你就彆湊這個熱鬨了,這兩個人一看就不是我們能對付的了的。”

周沁奇道:“你怎麼看出來的?”

符宴暘望著轉瞬就消失在眼前的人跡,“你想啊,他們躲在屋頂上,以咱們兩位師父的功力都沒有察覺出來,可見這二位屏氣吐息的功夫到了什麼階段?”

*****

符二所言不錯,這兩人的輕功都是高手中的翹楚,以葉麒學成萬花寶鑒第二重功法的腿力,卯足全勁也隻能勉強追上。那身著常服的蒙麵人一路飛簷走壁,約莫被追的也有些煩了,正要拔劍而出,卻聽葉麒道:“不必動手了,我都認出你了。”

那人手上動作一滯,回轉過身,葉麒道:“你應該也隻是在同一家酒樓用飯,整好瞧見我們四個湊在一起,才想來探聽一二吧?”

“小侯爺好眼力,不過……”那人開口道:“好心提醒你一句,比起我,在屋頂上的那位才更為危險……”

話至此,他縱身躍下,消失於夜色之中,葉麒猶豫一瞬,沒有繼續追,而是原途折返而回,誰知剛躥出胡同,就被前方一道陰影擋住。

葉麒眸光一凜,“你們……”

*****

長陵飛快的穿梭於人潮湧動地花燈街上。

那黑衣人輕功稍遜於她,也不硬拚,居然直接跳入人堆裡頭,意欲渾水摸魚逃之夭夭。

然而他的變幻速度再快,也快不過長陵的眼——來這兒參加廟會的多是眷侶,就算不打扮的花枝招展,也都是五彩各異,而一個穿夜行衣的人擠在人堆裡,反倒難以藏匿無蹤。

黑衣人走轉騰挪,長陵更是呼嘯而過,長拳一揮,兩人於擁擠的空間裡動起招來!

那人出手格擋,幾招便瞧出了渾厚的功力,此處人來人往,長陵不敢輕易使出那些排山倒海的內功,以免誤傷旁人,當下隻能將拳掌落於實處,近身搏鬥了起來!

然而這人竟一招一招的招架了下來——就好似十分熟悉她的出招習慣,雖快不過她,但也絲毫不遜於她。

長陵手中動作不停,心中詫異越來越盛,隻覺得這人隱隱給她一種熟悉的感覺,但一時之間又想不起來,她起了抓人之心,殺招變為了捕招,不料她剛握住他的肩——他身形一縮,竟順勢將一身黑衣褪下——長陵抓了一手夜行衣,抬頭一看,但見一道藍影倏忽掠去。

金陵城的男子,上至王孫貴胄,下至平頭百姓,皆喜歡穿藍衣,這回要是跟丟了眼,那就是魚入大海,有本事撈都沒本事辨了。

她一邊追,目光直勾勾瞅著距逾五步的那抹藍,將周圍所有障礙都虛化掉,試著辨認此人與眾不同之處,卻在一個錯眼間,瞧見了他彆在腰間的長命鎖,她心頭一跳,尚沒來得及出手去奪,突然間聽到不遠處有人驚叫了一聲:“那邊好像死了人!是個白衣公子!”

長陵聽到“白衣”二字,心底頭重重一跳,這一慌神,緊緊盯著的人也給跟丟了!

下一霎時,黑暗中響起一聲微不可聞的響指,整條街的燭燈都接二連三的應聲而滅,原本白光如晝,這一刻,竟墮入了暗無天日的漆黑中!

這場景太過匪夷所思,今夜分明無風,那花燈中的燭火怎麼可能同時被熄滅!

人群之中有人驚叫是鬼怪作祟,有人抱頭逃竄,推推搡搡間,更多的慘叫聲響起,想也知道是有人跌倒,踩踏蔓延開來——縱然有個彆人高聲令所有人止步,也無人聽得入耳。

此時此刻,長陵又何嘗不心急如焚?但若平息不了這場突如其來的恐慌,她在這烏漆墨黑中也無法分辨方才的那句“白衣公子”是虛是實,她努力使自己冷靜下來,回過頭時,看到身後不遠處唯一的一團光亮——正是晚上初來廟會時見到的那個螢火蟲燈攤。

她旋身而起,徑直躍至那燈攤旁,將那桌板一腳踹裂,拎著木架子連同繞在上頭所有的花燈一躍而起,三步兩步,借路上行人的肩膀飛躥而過,紮紮實實落在了十字街口的高台之上。

那高台本就搭著幾個巨大的皮鼓,原有幾個舞女站在上頭跳舞,這熄了一街的燈,人都不知跑去哪兒了,長陵順手撿起地上的綢帶,係上一盞花燈,隨即手中倏地一甩,燈隨長綢越過數十丈遠,卡在了一棵古樹樹杈之上。繼而,她將架子上的花燈皆串過綢帶,不過片刻功夫,搭出了一條極簡的燈串——雖然光線黯淡,但勉強能看得見路了。

有了燈,街上的行人們都稍稍清醒下來,正神遊間,驟然聽到“咚”一聲振聾發聵地鼓響——卻是長陵足下一踏,故意發出的聲響。

長陵道:“方才說死了人的是哪個!給我站出來!”

街道內一時鴉雀無聲,無人應答。

長陵的眼神掃了一圈周遭景物,然而燈光太弱,所能見物極為有限,她深吸一口氣,道:“姓葉的!我要你立刻、現在、馬上出現在我的麵前,否則……”

“否則怎麼樣?”一聲清越的笑聲自身後響起,長陵回首,看到那白色身影立於另一個皮鼓之上,“否則你就嫁給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