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前塵 隻是,他不想再這樣分離(1 / 2)

存在於玄漪仙子心中的念頭隻剩下了一個,那就是從這裡逃走。

她將神魂壓縮成細細的一條,竭力狂奔。在南晝城裡,她奢侈無度,鼎鐺玉石,但此刻隻能如同一條蟲豸,萬般屈辱地逃竄。

而即使是如此,直到力竭,她也始終沒有找到這片廣袤到可怕的冥想境的出口。

她不敢化作人形,真正像條蟲一樣匍匐在草根塵泥後,但仍有一雙手擷下這株草葉,將她捏在手心。

“殺了我對你又有什麼好處呢!”玄漪仙子恐懼地大喊了起來,“我還藏有諸多靈石寶器,如果你想要,這座南晝城也可以拱手讓給你,隻要你留我一命,我自然有許多用處!”

“我來殺你,並不是為了要從你身上獲得什麼彆的好處。”葉鳶說,“我殺你,隻是為了殺你而已。”

“難道你想為那些白鹿女報仇?”

玄漪仙子的神魂在葉鳶手中忽明忽暗地掙紮著。

“她們大多是自願來南晝的,我好歹給她們提供了安身之處——何況她們早都入了輪回,你為我臟了手也是於事無補的!我可以向你起誓,你若不殺我,我此生便隻行善事……”

“你想錯了,我也並不是為了報仇而殺你。”

葉鳶笑道。

“我全然是為了我自己。”

“我為了卻此間事而殺你,為了離開南晝而殺你,也為了能對季蓴說我已為她姐姐報了仇而殺你……”

她忽然輕歎道:“玄漪仙子,你從來不曾記住手上沾過誰的鮮血,對不對?”

“那些都不過是草芥!”玄漪仙子從恐懼中生出了狂怒,“弱肉強食從來就是天道以下最大的至理!天道隻看因果,不問緣由,它難道會懲戒惡人嗎?!隻要我足夠強大,這世間便隻聽得見對我的稱頌之聲!”

“沒錯,天道不問緣由。那麼,隻好由我來問。”

她注視著玄漪仙子的神魂,終於合起了掌。

“然而,你我終究也不過是天道之下的一粒草芥。”

那縷神魂徹底熄滅。葉鳶再打開手掌,手中隻有一株草葉。

“無論是殺,還是為人所殺……到最後,人人所證,也都不過是自己的道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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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蓴在第九鹿閣中醒來。

她短暫地張皇了一會,然後在身邊看到了正守著她的葉鳶,於是很快地放下了心。

“葉鳶,我剛才好像是死了。”季蓴對她說道,“我走上了黃泉路,望見我姐姐就站在梅樹下,我正要向她跑去,請她等我一會,然後忽然就到這裡來了。”

“你沒有死,隻是做了個夢罷了。”葉鳶帶著笑意,為那嬌憨的少女整理鬢發,“大約是蘅姐姐托夢給你,要與你道彆了。”

“姐姐不要我了麼?”季蓴驚慌起來,“我從來都與姐姐在一起,我們一直都在南晝——”

葉鳶沉默而溫柔地看著她,卻在這時忽而開口道:“季蓴,我也要走了。”

“你要離開南晝了嗎?”

季蓴癡癡地望著葉鳶,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已經落了淚。

“不知道為什麼,我並不十分吃驚,我似乎早就明白你有一天會離開這裡。”她抑製不住地抽噎起來,“但我還是覺得,心中實在難受。”

她一邊抽泣,一邊問道:“葉鳶,此後你要去哪?”

“我要回我的故鄉去。”葉鳶柔聲說,輕輕攬過季蓴,安撫地拍打著她的背,“你知道東明山嗎,我的故鄉曾經就在那裡。”

“我知道,但我不曾見過。”

“那我現在就帶你去看看吧。”

她拉起季蓴,牽著她踏到閣外。

她們走得是那樣快,那樣遠,一會兒就走出了南晝城,溯霞水而上,季蓴覺得自己好像一下子到了許多從未去過的地方,見了許多從未見過的風景。

最後她們一起到了東明山腳,葉鳶帶著她騰空而起,她們站在雲端,向下俯瞰著覆雪的山峰。

“那是主峰,旁邊是靈霧峰……”葉鳶一一細數著,“那一座小山是朝寧山,我過去就和……住在那裡。”

季蓴有記憶起就生長在澤國,從未見過這樣險峻靈秀的山和這樣寒冷瑩白的雪,一時看得呆了。

葉鳶取笑她:“季蓴,你又哭什麼呀?”

“想到你生在這樣好的地方,我就忍不住覺得很好。”季蓴說,“葉鳶,難怪你也是這樣好。”

她的眼中還含淚,卻已經笑了起來,“葉鳶,如果我也到南晝城外看看,是不是也有一天能變得像你這般好呢?”

“你想去哪裡,也要來東明山麼?”

“不,這次我不與你一起。”季蓴搖了搖頭,“如果老是依賴你來照拂,你永遠都不會像我喜歡你這樣喜歡我。”

葉鳶微微一愣,然後微笑道。

“好,這樣也好。”她悄悄對少女說,“起初想要離開南晝時,我偷偷準備了寶器和靈石,都藏在第九閣中的秘密之處……”

她一字一句地向季蓴交代。

“那寶器上已經刻好了法術,你隻要以靈力驅動,它自然會帶你去目的地……那時我想去的還是洛書島青巽派。”

“我好像聽人說起過,那是隻收女子為徒的仙門。”

“沒錯,你根骨天賦都很好,一定會被收作弟子。”

她們忽而都不說話了,隻是靜靜地相顧。

“你要走了是麼,葉鳶?”

“是的。”她說,“我已向其他姐姐們交代過今後南晝的事,現在也與你道彆過了。”

“再見,季蓴。隻要我們還在人間,就終有一天會再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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