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遺龍記·第二夜 他們在這破屋裡相擁而……(1 / 2)

葉鳶靜靜盯著水麵,忽然猛地紮進水中。

可惜這次她又撲了個空,被她盯了很久的那條魚滑溜溜地遊開了,但在另一邊,男孩瞄準了時機,將長篙削尖的一端刺下去,水中驀地騰起一蓬血花,等他將長篙提起,尾端已經穿了一條活跳跳的魚。

“好,做得真不錯!”

葉鳶飛到他身邊,看他徒手把魚拔下來,扔在船板上,與另外兩尾丟在一起。

“我看你生得像小少爺,沒想到做活這樣熟練……欸等等等等!”

葉鳶忽而暴起,一翅膀打掉雲不期手裡的魚,那條差點被生吞的魚被啪嘰一聲摔打在地上,一對呆滯的魚眼無言地與葉鳶對視著。

“……生的東西。”葉鳶移開視線,鄭重地告訴男孩,“不可以直接吃,不然會鬨肚子。”

上輩子是條野生的龍,這輩子則一直在受人投喂的雲不期略作思索,點了點頭:“好。”

接下來,葉鳶指揮著他將魚去鱗,剖去內臟,洗淨後用簽串起,拖出已烘得乾脆的樹枝堆,把魚串錯落地插在樹枝間,然後從自己身上啄下來一支羽毛,放在樹枝堆上。

葉鳶默念召火訣,那羽毛倏地燃燒起來,這橙紅色的火苗很快蔓延到樹枝上,在船艙內燃成一小簇明亮的篝火,魚肉的芳香頓時洋溢在小舟中。

做完這些,葉鳶終於能安安穩穩地在火堆旁坐下來,她本想抬起翅膀來烤烤根部的細小絨羽,沒想到剛把翅膀掀起來,男孩就乖巧地鑽到了她的翅膀下,與她挨在一起。

葉鳶不禁側過頭看他,男孩安靜地與她對視,金色的雙眼寫滿了理所當然。

這讓她想起那些聽話又粘人,卻隻存在於彆人家的可愛貓貓,隻要主人坐在椅子上、拍拍大腿,就會自己跳上來臥好。

天啊,我也有貓了!

她的腦海中沒來由地久久回蕩著這行大字,同樣熟練地擱下翅膀,摟著她的金眼小貓。

“我們已經在這荒江上行使了多日,很快就要到清濁交集處,如果我們能順利解決問題,那這雨很快就會停下,潮水也會褪儘。”

在火焰嗶剝聲中,葉鳶對他說。

“到那時,我再與你道……”

男孩捉住她羽毛的動作忽而用力:“不。”

“可之後我要去的地方,你是去不了的。”

他抬起臉來問她:“你要去哪?”

“我要去找輪回淵。”葉鳶歎氣,“我都死了,總不能日複一日在人間遊蕩,自然要投胎去。”

“那我和你一起去。”

“那可不行。”她笑道,“不說你現在還年輕,就算你隨我去,我們在忘川河裡各自沉睡幾百年,等輪到我們往生時,早就相顧不相識了。”

男孩沉默下去,但從他的表情上來看,大約並沒有認同她所說的話。

“那就到時候再提吧,當下我們得先想想辦法停下這荒江潮湧。”

葉鳶略做思考,決定不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下去,於是她說起了眼前的事。

“不過今天已經很晚了,等到明日我們再——”

她忽然停下了話語,發出尖銳的呼哨,同時完全展開翅膀,從船上騰空而起。

一支本要飛向雲不期的箭刺進她的胸口,那鳥兒的胸前濺起血花,立刻墜落下去。但在落入水中前,那支箭卻揚起折返的弧線,釘著她飛回到江岸邊。

江岸邊,一個留著絡腮胡子的修士揪住鳥兒的兩翼,把箭拔出來,倒拎起它打量了兩眼。

“!!”

雲不期縮緊了瞳孔,那雙金目看上去更像野獸,潛藏在他體內的魔氣開始震蕩起來。

“放下她!!”

“極樂火鳥的內丹還算可用。”那男修長聲大笑,向站在船頭的男孩擊出第二支箭,“再等我取了你這魔種的頭顱就去找那老城主領賞,這筆買賣不虧!”

他是個不入流的散修,靠幾支煉化得如臂使指的金剛箭做一些殺人越貨的勾當,當老城主找上門來時,他毫不猶豫地接下了這筆生意,至於被買凶的是不是無辜婦孺,他毫不在意,反而將其當做這買賣的便宜之處而沾沾自喜。

儘管老城主再三告訴這名修士,他要殺的不是普通孩童,而是天生魔種,他依然沒有放在心上——這修士想著,以凡人眼界,見到混血就說是天生魔種,不見那妖洲的雜種何其之多,其中的強者也並不比彆處多幾個。

然而,他本以為能乾脆地取走對方性命的箭支在將碰到那孩子時,卻忽而被一道浪卷沒。

他試圖控製著金剛箭回返,不料在那支箭離開江麵時,一並將那龐然的江流一起帶了起來。

江流彙聚成一條水龍,掀起洶湧波濤,唯有男孩腳下的小船紋絲不動,那修士悚然地望見他的臉上浮現出魔紋,立刻祭出飛行寶器,但那水龍卷已橫掃過來,瞬息間就將寶器摧毀,同時將他自己吞沒。

龐大的水壓先將他捉著極樂火鳥的那隻手卷碎,然後寸寸碾壓他的身體,這名修士發出尖利的嘶嚎,然後就沉寂下去,那團血肉落入江中,竟然一點痕跡都看不見。

而打濕了羽毛的鳥兒被波浪托著,小心地送回小舟,男孩抱著它,想要像這幾日一樣,埋在它的羽毛中。

但它並沒有睜開眼看他,曾經藏著陽光的羽毛中隻有沉重的水汽和血的氣味,於是雲不期開始意識到,確實有什麼從這具軀體中消失了。

“你還在麼?”

他輕聲問道,但它沒有說話。

“你去了哪裡,我能去找你嗎?”

這裡沒有篝火,沒有會說話的鳥兒,沒有會溫暖他的翅膀。

也沒有人回答他。

這世上好像隻剩下了總也不停的雨。

終於,他輕輕放下了懷中徹底失掉溫度的鳥兒,臉頰上的魔紋開始緩緩蔓延。

江水受魔氣激蕩,在極短的時間內暴漲起來,眼看就要攀過江堤,四處肆虐。

但在遠處的岸線上,忽然出現了一個小小的狂奔的身影。

那是一隻黑貓,毛色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唯有一對碧綠的眼睛在黑暗中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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