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重陵塔 顏思昭我終於把你放出來了……(1 / 2)

柳葉舟在蒼舒的掌舵下駛得又穩又快, 不過三日,他們已經幾乎飛躍了桑洲。

蒼舒隱展開一張竹紙,指著其中緊挨在一起的兩個亮點說道:“還有不到一日路程, 就能堪堪到北辰洲邊界。”

葉鳶探頭來看, 望見是一張地圖,頓時樂了起來:“小師兄, 這不是活點地圖嗎?”

“嗯。”蒼舒偏過頭看她, “自從你和我說過一次, 我就想要做一件,本想去大荒海時再拿給你看……不過這圖的原型是我剛下山曆練時繪製,想來又有許多應校正之處。”

葉鳶打量那張地圖,地圖上用極細的墨筆精確勾出線條,以五色分彆標注出不同地貌, 精細生動, 簡單易懂,不禁感慨師兄不僅極擅長卜算造器, 製符煉丹,還是塊搞土木的料。

葉鳶兩輩子加起來, 都沒見過這樣穎悟絕倫的人。

“我算是懂得為何師尊一看到小師兄就直歎氣了。”葉鳶感慨道, “這樣好的悟性, 偏偏就是不練劍……”

“你也希望我練劍嗎?”

“倒也不是, 全是劍修多沒意思。”葉鳶說, “再說了,盈滿則虧, 小師兄少會一門劍術也是多給他人留出一條活路。”

“盈滿則虧不是這麼用的。”蒼舒微微一笑,“我不練劍是因為與劍不和。”

葉鳶見過好幾回師兄師姐威逼利誘蒼舒隱練劍,每次小師兄給出的說辭都各不相同, 從“不想練”到“練不會”不一而足,但這是她第一次聽到“與劍不和”這個理由。

於是她問道:“為什麼與劍不和?”

蒼舒回答道:“我太從心所欲,又不夠從心所欲,所以與劍不和。”

葉鳶心中微動,但一時之間仍然似懂非懂,蒼舒此時已經轉移了注意力,他望了一眼手中的地圖,忽然歎了口氣。

葉鳶跟隨著他的目光看去,在地圖上發現了密密麻麻的修正之處,而這並不是因為桑洲的地貌在這十年間有了多少變遷,而是分布在桑洲上的城已有了很大變化。

“桑洲地勢多變,靈脈複雜,城邦如星羅棋布,但大多都難以長存。”蒼舒一麵又在地圖上添上一筆,一麵說道,“許多散修想開宗立派,就找一處靈脈,布下陣盤,就當是劃定了領地,如果他守得住,自然有人來投靠,不過幾年,就是囫圇一座城。”

葉鳶問他:“如果守不住呢?”

“如果守不住,這座城或者消失,或者變作另一座城。”蒼舒含笑道,“護城陣盤,城名,城主,以至於城人,都會在一夜之間改換。”

這寥寥數語後掩藏著桑洲大地上千百年重複上演著的血腥,葉鳶靜靜聽著,腦海中出現了一幅金字塔型的修真社會結構圖,自下而上看,凡人被壓在最底端,不同境界的修士分彆占據了不同的階層……但似乎隻要沒有成為站在最頂尖處的修士,都逃不過在大魚吃小魚的遊戲中廝殺的命運。

“不過這倒是與我們東明山無關,畢竟我們東明山太冷了,尋常修士不會來與我們搶地盤。”

蒼舒收起圖紙,拍了拍小師妹看上去憂心忡忡的一顆腦袋。

“不如休息一會吧,興許等你睜開眼,我們就到北辰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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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生在這個世界之後,葉鳶用了很長的時間來適應它與故鄉的種種不同……但她依然要承認自己是非常幸運的,因為她在東明山度過了迄今為止的絕大部分歲月。

東明山苦寒又冷清,但師尊和師兄師姐都待她很好,小師兄在其中又格外不同,對於她來自現代地球的各種奇怪思維和想法,無論是否合時宜,他似乎總是願意認真傾聽的,有時甚至會一躍而起興衝衝地拉著她去付諸實踐。

她會與他說深海之下,說天穹之外,說閃耀的人類群星,說以凡人之力就能抵達的種種奇跡,而小師兄覺得她奇怪,但並不是因為他認為這些話荒誕不經。

“小鳥,你已經是修士了,為什麼總想著用凡人的方式去做事呢?”

當時還是少年的蒼舒隱已經長得很漂亮,卻還沒有養成現在唬人的風雅氣度,大多數情況下都是個踢天弄井攀高爬底的皮猴,他叼著支筆,含含糊糊地說道,一麵從袖中抽出張寫滿了小字的樹皮紙。

“這些有趣的事難道我們自己就做不得嗎……唔,天梯確實不是時時都打開,要想知道天外是什麼,恐怕隻能等到飛升以後了——不過大荒海我們總能去!等師尊放我們下山,我們就一起潛下大荒海最深最深的深處,看看那裡到底有沒有龍。”

他拿下筆,在樹皮紙上的某一處圈了重重的一道,眼睛閃閃發亮地抬頭看她:“至於你說的傳音寶器、載千百人瞬息萬裡的飛行寶器,既然知道了還有這樣的奇物,想必我總有一天也能造出來的。”

後來發生了什麼事呢?

在柳葉舟中睡著的葉鳶夢見了這段對話的後續,之後小師兄就說想試試將火行訣與雷行訣摻在一塊用會有什麼奇效,於是兩人偷偷跑到後山放了一遝符紙,煙花很好看,現場很淒慘,聞聲趕來的琅師姐乾脆利落地給了一人一錘,兩人不得不又在親切的劍湖老家裡哆哆嗦嗦過了三日。

葉鳶的夢慢慢飄搖,她所乘的飛舟恰在這一刻越過北辰洲的邊界,她收在百寶袋中的信忽而發出微光,如果她現在取出它,不必將它拆開,就能看見流轉著靈氣的顏氏密紋,而不知為何,寄宿在她神魂中的天目幾乎與密紋同時被觸動,葉鳶瞬間從夢中醒來,但當她睜開眼睛,卻發現自己並不在小師兄身邊,也不在柳葉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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