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白瓷青黛 再說一遍,誰不像誰??……(2 / 2)

“原來竟是我想錯了?”那妖女眼波輕轉,不懷好意道,“那下次見到小道長,我就代你告訴他,你並未……”

寧絮仿佛成了熱鍋上的螞蟻般進退不得、語無倫次:“你……不準……!”

“好了,我隻是和你說笑,反正這兒也沒有彆人。”葉鳶溫聲細語道,悄悄換了一種問法,“小道長姿容清雋,又天賦卓絕,你可知東明山有沒有弟子傾心於他?”

“……不分男女,幾乎所有三代弟子都十分仰慕他。”寧絮說著,漸漸有些出神,“但雲師叔畢竟與我們不同,縱然拚儘全力,仍是難以望其項背。”

“他的確不是容易親近之人。”葉鳶說,“可這樣一來,豈不是更該親口把話告訴他了。”

“我也曾想,若我在內門論武中奪得第二,與雲師叔交上手,便對他說出心事,但裴師兄還是勝我一籌……”寧絮驚覺被套出了真話,但再改口已經來不及,隻能惱羞成怒地爭辯道,“是!我喜歡他又如何!但我可並不隻因為他的相貌實力才喜歡他——”

“不是麼?”葉鳶驚訝道,“他既漂亮,劍又練得好,這些理由還不夠充分嗎?”

“這……”寧絮動搖道,“隻因為這些就喜愛一個人,恐怕會讓人覺得輕浮淺薄。”

“我可不這麼覺得。”葉鳶說,“我動心時……”

不等她說完,寧絮已瞪圓了眼睛:“動心?我不準你對我雲師叔動心!”

“我說的不是小道長。”葉鳶撲哧一笑,“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了,那時我還未結識小道長呢。”

“原來你心中另有其人?”寧絮知道自己本該鬆口氣才是,但又不禁為自己的雲師叔生出幾分不服氣,“他是什麼樣的人物?”

“他寡言少語,宛如孤霜鴻月,總是拒人於千裡之外。”葉鳶陷入回憶之中,娓娓而敘道,“我原以為我更喜歡開朗活潑的男子,但他……”

寧絮不禁追問道:“但他如何?”

“但他長得太漂亮,劍也練得極好,同時還有一片率真之心。”葉鳶笑起來,“所以我對他動了情。”

“後來呢?”寧絮說,“你對他剖白過心意麼?”

“沒有。”葉鳶側過臉看她,“後來,我對他實在很壞,也不能再向他剖白真心了。”

“我最不愛看話本裡的陰差陽錯。”明明是彆人的故事,寧絮卻生起氣來,“什麼造化弄人,什麼世事難兩全,隻要兩人心意相通,我不信沒有在一起的辦法。”

“……”葉鳶失笑道,“也許正如你所說——”

真情交融的兩人,總是能放下一切,奔赴向彼此而去的。

但唯有她決不能這樣做。

所以,連這份真心也被自己摒棄了。

寧絮還想再問,葉鳶卻忽而說道:“我們到了。”

寧絮抬頭看去,果然下一道雲母門就在幾步以外,而與此同時,那道門上唯一的匙孔也映入她的眼簾。

她立刻伸手拔劍,卻仍然慢了葉鳶一步,葉鳶沒有佩劍,她手中擲出的飛釵卻挾有神兵之勢,寧絮拔劍不及,隻能橫鞘去擋,這一式正中葉鳶下懷,寧絮眼睜睜地看著飛釵刁鑽無比地鉸斷她係在腰上的百寶囊,而後去勢不減,劃出一道回弧,帶著百寶囊落入葉鳶手中。

寧絮原本探出葉鳶修為低微,並不覺得她有幾分威脅性,此刻被她一套迅疾精煉的招數打得猝不及防,簡直是瞠目結舌。

來不及再想太多,寧絮向她飛撲過去:“住手!”

葉鳶卻已取出百寶囊中的海珠,衝她微微一笑,然後毫不留情地將其碾碎。

在海珠破碎的瞬間,一團氣泡蓬地炸起,寧絮幾乎將要觸及葉鳶,仍被氣泡一口吞下。

寧絮拔出劍來,卻無法劃破看似脆弱的泡壁,此時氣泡已載著她向秘境外飄去,她徒勞地看著雲母石壁越來越遠,使她失去探境資格的那姑娘則好整以暇地在門前站了許久,一直目送她離去,才轉身啟動石壁。

寧絮恨恨地捶了一下氣泡:“可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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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在踏過雲母門的刹那,葉鳶的冥想境忽然感知到了某種衝擊。

她首先想到這也許是來自門後某位修士的伏擊,但這股力量異常強大,而外修煉體或許有捷徑,內修神魂卻並非如此,葉鳶並不認為自己打過照麵的那些年輕後輩們能施展得出這樣的一擊。

心念電轉間,葉鳶做出了決定。

她沒有去抵禦這不知名力量的侵襲,而是在它突破冥想境的一瞬將其反攫,她本想借此倒溯到攻擊的源頭,不料被捕獲之後,這股力量不僅沒有退卻,反而延展開來,愈加龐然。

在僵持之中,這股力量漸漸積聚為磅礴之勢,終於在臨界點爆裂開,如海嘯般狂卷過葉鳶的冥想境,為了抵禦這波威勢,葉鳶將神魂化入冥想境中,化攻為守,任其如何動蕩,我自屹立不動。

衝擊果然漸漸弱去,可當感知再次複蘇時,葉鳶卻發現自己的冥想境已然發生了變化。

她正坐在一麵鏡台前,朝暉透過雕窗,碎金般灑進屋內,落在她的妝奩上。

這裡不是剛才的秘境,但葉鳶並非不知道自己身處何方。

這裡曾經是她最熟悉的地方。

葉鳶喃喃道:“朝寧山。”

她的視線垂落,發現麵前放著一盒眉黛,那重青色的眉黛盛在玳瑁白瓷中,被陽光一照,就像綿延的山影。

這幅情景也很熟悉。

葉鳶曾度過許多這樣的清晨,她坐在鏡台前,一邊聽著朝寧山的鳥鳴啾啾,一邊慢悠悠地梳洗上妝。

這種時候,顏思昭往往不在她身邊。

其實修士本來就不必睡眠,即使產生困倦之感,也隻需打坐養神,而顏思昭又自幼習慣了苦修……因此葉鳶知道,自己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習慣,在他眼中大約十分奇怪。

所以她並不強求他遷就自己,隻是不經意時對顏思昭說過一次,凡人的夫婦都是同臥同起的。

顏思昭問她為什麼,葉鳶覺得他一本正經的樣子可愛,就打趣道:也許他們是為了清晨時再多廝磨一會兒吧。

顏思昭果然紅了耳垂,或許也看出自己又受了調戲,他幾乎是拂袖而去,隻是在葉鳶眼裡,怎麼看怎麼像落荒而逃。

後來他們沒有再提起這件事,葉鳶照舊獨自度過那些悠閒的清晨,直到她死去的那天。

所以此情此景之下,葉鳶在銅鏡中望見劍君的白衣,是有些驚訝的。

那人輕輕拂開屏風,緩步向她走來,葉鳶沒有立刻轉身,隻是在銅鏡中觀察著他的動作。

直到白衣劍君走到她身畔,葉鳶才微微側過身,半仰著臉,細細看他。

她麵前的男子清冷極了,出塵極了,好看得要命,果然是她那位大美人劍君道侶。

葉鳶暗道:這秘境幻象做得好逼真,要不是我機智,恐怕都要中了美人計。

她正這麼想著,幻境中的顏思昭輕柔地捧起她的臉,從白瓷盒中取了一支眉黛。

葉鳶遺憾地想:可惜這裡有破綻,思昭才不會我畫眉。

她倒是想看看這秘境幻象有什麼企圖,於是乖乖地抬起臉來,閉上眼睛。

如果讓我來打補丁。葉鳶神遊道。一定會把麵前這位“思昭”的氣質降溫八十度,更冷酷三分,再不愛理人兩分,修複此版本幻象與劍君本體不夠相似的BUG……

她的思緒飄得有十萬八千裡遠,以至於沒有立即察覺顏思昭手中的眉黛久久不曾落下。

“我妻子從未讓我為她畫眉。”忽然,葉鳶聽見頭頂傳來一道冷聲,“你不像她。”

葉鳶:???

劍光隨即落下,葉鳶連忙往右側一躲,好讓自己不至於和鏡台一樣被切成兩半。

上一秒還是位對鏡梳妝優雅麗人的葉鳶狼狽地半蹲在鏡台碎片之間,不可置信地抬頭看麵前的男子,失聲道:“再說一遍,誰不像誰??”

現在你們這些幻象都這麼反客為主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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