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手時,餘光瞥到盒邊的幾個塑膠瓶,蓋子有開過的痕跡。
醫生開的抑鬱症藥,他以為顧明月不會吃的。
畢竟她堅信自己沒有抑鬱症。
想著,他抬頭,這才發現她眼睛紅腫,像是哭過,他問,“昨晚睡得好不好?要不我們去首都的大醫院瞧瞧?”
顧明月淡淡道,“醫生開了藥,吃幾天看看吧。”
“行,到時候沒效果我陪你一起,順便找kankan玩。”
顧明月嗯了聲。
客廳的溫度低了下來,吳億波又躺回去,善解人意道,“你要是不舒服要不改天再去我家算了。”
吳億波老家是鹿城農村的,出城後走高速隻要五十分鐘,作為體貼的女朋友當然不會在約定好的日子放男友鴿子,但她不打算和他好了,一口應下,“那等我好些來吧。”
“好。”
熬了一宿,吳億波眼皮早就撐不住了,指著臥室的門說,“給我拿條毯子...”
“要睡回去睡,彆把我沙發弄臟了。”
“我不臭...”
顧明月傾身湊過去,佯裝要聞。
還未靠近,吳億波頓時坐起,驚慌的往後縮了縮,不自在道,“好了,不鬨你,我這就走。”
桂花味兒的沐浴露香味雖然淡,和茶樓裡的煙酒味兒卻是截然不同的。
顧明月怎麼會聞不出來?
氣氛有些怪,吳億波尬笑的扒了扒劉海,“我走了啊。”
他拖著藍色拖鞋,箭步流星。
顧明月叫他。
他回眸,清秀的臉龐帶著來不及掩飾的無措,似乎很怕她問什麼。
顧明月抵了抵後槽牙,“這周的直播現場我去不了,我和主辦方說說,你去吧。”
吳億波眼前一亮,“行。”
看他步伐輕快,顧明月默默攥緊了拳頭,眼睛酸得厲害,她忍著沒落淚,比起吳億波對她的傷害,她更恐懼末世。
和一群感染病毒的人關在一起,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她不想再經曆那樣窒息的事兒了。
她要回家。
像心有靈犀般,剛拿起手機,顧建國的消息先來了。
醫院網上掛號的截圖,江城最有名的醫院專家號,下周二。
還有一條文字消息。
“明月啊,你看有沒有時間回來一趟,我們找專家看看...”
光是看到顧建國的頭像,顧明月眼眶就濕了,她吸了吸鼻子,打了個“好”。
剛發出去,顧建國發來條語音。
“明月,你怎麼回得這麼快,是不是昨晚沒睡,你這樣不行啊,晚上要睡覺,專家說了,晚上十一點到一點是肝休息的時間,不睡覺會得肝病,你看那些肝硬化就是這麼來的。”
“爸網上谘詢過了,醫生說你可能壓力太大,你彆想太多,錢是掙不完的,命最重要,沒有命,再多錢都沒用,還有啊,每天要按時吃飯,專家說了,不吃早飯會得胃病,胃病可不好治,九樓的劉孃孃就是胃病,三年了還沒好...”
“還有啊,你要多鍛煉,起床去小區裡跑幾圈...”
接連好幾條語音都在40秒以上。
顧明月最不喜歡的就是語音消息,超過30秒就不想點開,但現在,她耐心的一條一條聽完。
聽著聽著,眼淚大顆大顆往外冒。
她死得慘不忍睹,父親又好到哪兒去?孤零零的在森林過完最後的光陰,屍體被變異的蟲蟻分食,連個收屍的人都沒有,她抹了抹屏幕上的水,顫抖的敲出一行字。
“爸,我下周一回來。”
“好好好,下周一我去機場接你,現在做飛機要4時血液檢查報告,你要提前去血液采樣點做...”
“好。”
末世是有征兆的,病毒,高溫,暴雨...
討論的人多,真正當回事的卻沒幾個。
想到家人還好好的,顧明月止住了哭泣。
她問,“爸,要是發生大地震了怎麼辦?”
老人家不懂末世,地震是經曆過的,有地震鋪墊,他們會采取措施應對接下來的災難吧。
五秒後,顧建國發來一條38秒的視頻。
天花板的水晶燈擺動不停,餐桌茶幾砰砰砰搖得挪了位,高大魁梧的顧建國翹著二郎腿躺在沙發上刷著手機,有一道女聲問他,“顧大爺,地震了你還不跑啊?”
顧建國抬頭,平靜的看了眼,然後臉往邊上一扭,背過身,淡定的接著刷短視頻。
視頻往後,時不時有他哈哈大笑的聲音。
顧明月:“......”
一周前江城邊的宜良市七級地震,顧建國明明說家裡震感強烈,他差點從樓上跳下去來著。
“這是你媽偷拍的,她好意思笑我,晚上又震了一回,我問她跑不跑,她說看完了來...”
“......”
無知者總是快樂的。
顧明月回問,“家裡囤糧了嗎?”
“咱家啥時候缺過糧?”
“......”
顧建國開串串店,四五個冰櫃,物資比普通人囤得多。
不知是不是顧建國發的視頻太樂觀,顧明月心情好了許多,“店裡生意好不好?”
“這麼熱的天,又限電,哪兒來的生意?”顧建國說,“我和你媽說了,九月份再開門,現在開門純屬給人免費開空調,掙的錢不夠給電費的。”
八月也不做生意了?
顧明月字沒打完,語音又來了。
“八月肯定也熱,隻有九月一號開學下雨才會涼快點,每年都這樣。快六點了,吃了東西再去睡,不餓也要少吃點,讓胃動起來。”
顧建國應該是要下樓,她聽到了電梯門開的聲音。
“待會我給你訂機票,不說了,我下樓跑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