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番外:京城煙雲(一) “你是在跟我求……(2 / 2)

“倒是我消息滯後了。”江月聞言,真心實意地替他們高興起來。

“彆高興的太早。”衛姝嵐捏了捏她瘦得骨頭凸起的手腕,“還是先將養身體,免得攬芳來了,瞧見你的樣子大哭一場。你總不想她頂著兩個核桃似的眼睛上花轎。”

要不說衛姝嵐是個妙人呢,說來說去,還是勸著江月得保重身體。

江月忙保證道:“知道了,後頭我會多注意一些的。”

說了這麼一程子話,衛姝嵐也沒有多留,說家裡還在幫著弟弟婚禮的事宜,留下了一些補品和藥材後便離開了。

後頭就是重明軍中的人,一群大老粗也說不出什麼場麵話,就讓無名作為代表,上前慰問。

“丫頭本事大,命也大。”小老頭笑眯眯地捋著白胡子。

江月回以微笑,“我還當醒來後就見不到先生了。”

小老頭是閒雲野鶴般的人物,早前因為欠了陸玨的人情,又以三城百姓為先,才留在了重明軍中。

現下戰事已畢,三城百姓的危難已經解除,他也知道自己時日無多,江月以為他會悄然離去。

無名給了一個‘還是你懂我’的眼神,“本來是準備走了,陸玨那小子也早知道我要走,所以才讓我去管那些個流民。這不是沒想到你後頭出事兒了嘛,這小子帶上你就跑,小老兒在三城收拾了好一通‘尾巴’。收拾完了,就也跟著上京來瞧你了。”

陸玨並不是做事顧頭不顧尾之人,離開三城之前自然是做好了萬全準備的。

江月被無名誇張的言辭逗得直笑,笑得厲害了,便不覺有些氣喘。

陸玨這會兒才從花園過來,看著她有些喘不上氣的模樣,不冷不熱的眼神就掃了過來。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無名連忙‘投降’,正色道:“看過你無恙了,我便帶著他們回去了。既來之則安之,你稍後有事,也可使人傳話給我。我左右也是閒人一個,也給你出出力。”

江月說‘行’,“先生既決定久留,那我回頭使人再送些‘藥水’給你。”

夕食之前,江月見了最後一撥人,是原身從前的幾個大丫鬟。

也就是跟寶畫比著起名的寶琴、寶棋和寶書三人。

當時江家境況艱難,換成心腸狠一些的人家,該把這些下人都發賣了,如何也能再得一筆銀錢。

許氏心善,並未那樣做,而是把賣身契還給了她們,讓她們回家去。

她們三人都已經嫁了人,梳上了婦人發髻,見到江月也是一陣哭,說還願意來服侍她。

江家宅子裡現下不缺做活的人手,缺的是將來開設醫學堂的人手。江月也沒有事事都讓人服侍的習慣,便沒讓她們進府,而是說好等醫學堂開起來了,請她們去做工、管事。

等這些都忙完,天已經徹底暗了,也到了用夕食的時辰。

江月累得有些吃不下,但怕許氏和房媽媽擔心,還是強打著精神吃了一些。

夕食過後,小星河摸出個九連環,說要和江月一道玩,不等江月應承,許氏直接把這閒不住的小子抱了出去。

房媽媽和寶畫帶著江月去了淨房,一道幫著她沐浴。

江月身上確實沒什麼力氣,也知道昏迷的時候,都是她們在照顧自己,便沒有推拒。

沐浴完,江月換上新製的寢衣,房媽媽捏著闊大的腰帶,不大自然地背過身去,說這衣裳還得再改改。

江月勸慰道:“您彆改啦,我也就是現下瘦,等好好吃上幾日飯,保管胖回去。”

房媽媽紅著眼眶,笑著應了一聲。

洗漱完畢,擦過了頭發,寶畫又原樣把江月抱回屋裡。

“我還不想睡,抱我到案前吧,下午的藥配的差不多了,配完我就睡。”

寶畫把她放到椅子上,也沒有直接離開,而是搬了個繡墩過來,坐到江月腿前,給她按起腿來。

按了好一陣子,江月配好了藥,用帕子擦了手,摸了摸她的頭,問:“還生氣呐?”

寶畫默不作聲地給她按腿,好半晌才停了手,把腦袋輕輕靠在江月膝頭,悶聲悶氣地說:“他騙你,還害你受傷昏迷……”

江月並不意外,寶畫雖然魯直莽撞,卻學了好幾年規矩。

若不是真的惱了陸玨,下午晌不會直接把她抱走,把陸玨一個人晾在花園裡。

“他那身份,哪兒敢到處宣揚呢,連我去尋他之前,都不敢和你們說。母親他們之前知曉了,也不敢和旁人說的呀。至於我受傷,雖多少是因為他,但也不是他害我,是那叛軍首領害的……我還中了那叛軍首領的蠱,捅了他一刀呢。”

寶畫被嚇了一跳,“他沒說過這個!”

“是吧,我聽你之前說要拿斧子劈他,就猜著他沒和你們說這事兒。不然我們寶畫心腸這麼軟和,怎麼會那樣對受傷的人呢?所以你彆生他的氣了好不好?”

“那……那還有一樁事呢,他從前和姑娘成婚,用的是假姓名、假身份。現下算怎麼回事呢?讓姑娘沒名沒分地同他一道,把姑娘當成什麼人了?”

說到這個,江月忍不住彎了彎唇,“他下午在花園裡,就是和我求親。若你當時不來,我們可能還得接著往下商量……方才我看他跟著母親一道出去了,應也不隻是為了同星河玩,而是稟明這件事。”

“那早知道我就晚點去了。”寶畫懊悔不已,又嘟囔道:“那還算他有些良心。我不同他生氣啦!”

陸玨走到屋外,聽到的就是江月含著笑意、輕如羽毛聲音,“因為他,本來就是很好的人。”

看到他回來,已經不生氣的寶畫很有眼力見兒的,打起嗬欠說困了,一眨眼的工夫就出去了。

“你哄好她了?”陸玨笑著進了屋,有心想讓江月恢複,他沒有直接抱她,而是扶起她,讓她慢慢地走向床榻。

“說開了也就哄好了。你也是,她心腸軟,你把當時的情況仔細說給她聽,她哪裡會生你這麼久的氣。”

“說的太具體,沒得讓她們操心。”

本來許氏和房媽媽隻要擔心她一個,若知道她還拿著淬了毒的匕首傷了他,少不得還得多擔心一個。

還有就是,說的太具體,少不得還得解釋他為何臨時決定,要送江月走,便也會一並讓她們知道,他對許多百姓揮下屠刀。

道理是這麼個道理,但江月並不讚同,“我剛還幫你和寶畫解釋,說你早前有所隱瞞,是事出有因。但往後我還是希望你少隱瞞一些事,尤其會對你不利的那些事,我希望你解釋給彆人聽,你並沒有對不起任何人,包括我。”

江月抬眼看他,見他垂著眼睛若有所思,並沒有在第一時間應下,不覺語速也加快了幾分,“這也得虧是母親和房媽媽攔著,不然當時我昏迷著,你真讓她劈?”

“彆急,”陸玨說著話,伸手輕捋江月的背脊,給她順氣,“我剛隻是在想,如果當初我沒有隱瞞你最後那批百姓的事兒,便不會想著讓人把你送離鄴城,給了衡襄可乘之機,你也不會……”

“鄴城下頭還藏著那樣一大片地宮,本就是意料之外的事。且他喬裝易容,本就是衝著我的。你不送我回去,我大概還在流民營地,也是避無可避。”

江月分析完,“我這麼說,是讓你不需要再自責什麼。並不是讚同當時你隱瞞的舉動。”

陸玨幫她鋪平了被褥,扶著她躺下,為她撫平了被角,在床前坐了半晌,才輕聲開口道:“我確實不愛與人說我真實的想法,你和母親她們不是彆人,我本不該對你們有所隱瞞,但從前沒人教過我如何與親近之人相處。我所見、所學、所想,都隻有如何活下去,不擇手段,不惜代價,不計真心。現下有了家人,我隻怕你們懼我、怕我、厭我……抱歉,往後我會改。”

是啊,從前隻想活下去的少年皇子,看著人情練達,長袖善舞,與誰都相處的來。但第一次有了牽掛,某些時候反而顯得有些笨拙。

有了一個江月信他,他已然覺得十分驚喜,並不覺得許氏和房媽媽、寶畫,也會像江月那般相信他,理解他。所以之前並未解釋太多。

江月突然有些心疼他。

“我並不是在責怪你,隻是不想看你被人誤會。”

江月從薄被下伸出手,朝著旁邊的空位拍了拍,示意他躺下來。

她也學著他之前的樣子,給他蓋好被子,“除了醫術,我也有很多不擅長的東西。我們都有不足,但是沒關係,會越來越好的。”

陸玨輕輕地應了一聲,又聽江月問:“宮裡那位現下還不能死,我的藥已經配得差不多了,但還需要根據脈象再仔細配比,何時方便我入宮?”

“再過幾日吧。我已經和母親說了要跟你正式完婚,便也免不了在禦前稟明,屆時你隨我一道。”

江月困意濃重,帶著鼻音詢問:“是還得學學規矩嗎?”

“規矩簡單,我會教你,不用多少時間。但裡頭醃臢,所以等你身體好一些了再去。”

睡著之前,江月還在納悶,她在市井生活了許久,還在前線待了一段時間,哪裡有這麼金貴?皇宮總不可能比前線軍營更亂。

直到幾日之後,已經能自己慢慢行走的江月,跟著陸玨一道進宮。

皇宮紅牆綠瓦,恢弘巍峨,當今又愛享受,日常起居的養心殿更是富麗堂皇,雕梁畫棟。

可坐於皇位上的人,實在是讓江月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