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穀零去廚房倒水。
綺月碰了碰自己的嘴唇, 臉色一黑。
她突然想起來,今天在巧克力店,她故意攛掇那個FBI女人學習製作巧克力的時候, 演的那一出戲。
什麼“一想到把巧克力送給喜歡的人吃, 就會很開心,尤其是想到對方吃完巧克力誇我的樣子”;什麼“嘗試一下吧,會有意想不到的驚喜”。
嘖,她那時候為了暗示, 還特意點了點自己唇珠。
然後綺月再想想剛才降穀零做的事。
不管是非常想要留下她親手製作的酒心巧克力, 還是親吻她的……
簡直像一出現世報一樣。
綺月磨了磨後槽牙,掏出手機,找到宮野明美的聯係方式就給她發訊息。
[巧克力?]
綺月劈裡啪啦打字:[是啊是啊,真的很好吃,那家店裡還有情侶巧克力套餐,就算是不喜歡吃甜的男性也可以接受。你上次不是還在猶豫要給男朋友送什麼嗎?]
這事宮野明美的確提過,說馬上就是她和男朋友相戀多少多少天的紀念日,她想給對方準備一個禮物。
不過當時綺月過耳就忘,沒記住多少天,隻記得有這麼回事。
但明美是個熱愛生活的人,又正在熱戀期,她應該不會拒絕像巧克力、鮮花這種東西。
綺月等了一會兒,果然收到了宮野明美的回複。
[聽起來很不錯啊,我也快下班了,等下就去看看!]
眉眼舒展,綺月心情愉悅地合上手機。
一個是對他有重要價值, 又是現任的女朋友;一個是並肩作戰, 對他有特殊感情的女同事。
她們同時送你巧克力。
赤井秀一, 黑麥威士忌,你會選擇哪個呢?
不,你根本沒有選擇啊。
手指歡快地敲打著膝蓋,綺月肯定,黑麥隻會選擇宮野明美,但陷在兩個女人中間,應該也夠他頭疼一下了。
如果明美通過這件事能意識到她所謂的男朋友,並不忠誠、坦誠,那對明美也是一件好事。
至於這其中肯定會受傷的FBI女人?
關綺月什麼事。
就是因為發現這個叫朱蒂的女人和黑麥有關係,綺月才臨時演了那麼一出戲,結果轉頭就被降穀零“回報”了!
她正有氣沒處撒呢。
“在想什麼呢?”降穀零走出廚房就看到黑卷發女人窩在沙發裡,笑得像隻偷吃雞腿的小狐狸一樣,他也不禁露出笑容,“怎麼這麼開心?”
“沒什麼。”綺月擺擺手,隨意道,“四舍五入我今天也算是休息了,不上班當然開心啦。”
“這樣啊。”降穀零挑眉,坐在綺月身邊,從茶幾下抽出電腦來,“你都這麼說了,那不如陪我一起工作吧。”
綺月無語地看著他,“陪你工作,這得算雙倍加班。”
降穀零哭笑不得:“哪有這麼嚴重?”
“怎麼沒有?工作狂。”
但考慮到也許可以從降穀零這裡蹭點她不知道的情報,綺月沒有拒絕。
降穀零把工作平板給她,將幾份需要整理的資料畫出來,讓綺月來做。
綺月先大致瀏覽了一遍,發現全是和藥物有關的。
她之前隻從麻取部泉玲那裡得知:
1.是宮瀨豪通過九條家的電腦,將父親日比穀優希昔日的部分研究資料散播到了網上,這才導致了市麵上那些成癮麻藥的出現。
2.事情調查清楚後,宮瀨豪逃跑,STAND被解散。
綺月現在又在降穀零這裡看到了後續:
1.宮瀨豪逃跑前將完整的研究資料留在了當家人九
條壯馬身上,如今在公安手裡,屬於機密文件。
2.大森製藥的醫藥研究所已被公安和九條家內外清查。
綺月由此推斷,朗姆四年前想滲入大森製藥公司的計劃流產了。
前一世的今年,組織的醫藥研究所研製出了一種新型/毒品,並迅速占據了地下市場。
這種新型/毒品的研製,所依賴的就是日比穀優希的研究資料。
而這一世的今年,因為完整的研究資料早就落到了警方的手裡,所以組織的醫藥研究所不會再有新型/毒品的出現了。
但是。
又出現了一個新型/麻藥。
綺月打開第二份文件。
這是公安根據書咖嫌疑犯和中村三的口供,所調查到的情報:新型/麻藥的出現疑似與朝霧生物醫藥公司有關。
朝霧生物醫藥公司——組織的。
綺月忍不住摁了摁酸脹的太陽穴。
前世的新型毒品,今世的新型麻藥,還都是在同一個時間段出現。
這是巧合?還是必然規律?
就像是她救下萩原研二,代價是重傷昏迷,直接少了四年的時間。
那麻藥的出現,會是毒品消失的代價嗎?
上一世新型毒品的出現、組織的醫藥研究所,或許都與她的死亡有關。
那這一世……
難道她的死亡也會是“必然規律”嗎?
“綺月?”
降穀零注意到女人的異樣,見她一直扶著頭,立馬皺眉問:“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沒有。”綺月回過神來,放下手,搖搖頭,隨便找了個借口,“就是感覺有點困了。”
降穀零看看時間,將抱枕遞給綺月,“既然困了,就眯一會兒吧。”
綺月剛想說不用,就被攬著肩膀轉了個身,身體不受控地後仰、平躺,直接枕在了降穀零的腿上。
“其實不用的……”綺月試圖起身。
“來吧,閉上眼睛。”降穀零溫聲打斷她的話,按住綺月,將外套搭在她身上,“雖然複健結束了,但你的身體還處於修複期,多休息是有好處的。”
綺月被動合上眼,男人溫熱的手心熨貼著酸脹的眼睛,貼了一會兒後,又用手指幫她按揉著太陽穴和眼周,力度適中,不疾不徐。
仿佛緊繃糾結的神經被人重新梳理了一遍,綺月抱著抱枕,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哈欠。
降穀零見狀笑了笑,待綺月呼吸平穩後,便停了手,右手繼續處理公務,左手隔著抱枕攬著她的上半身,免得她睡迷糊了翻身滾下去。
但其實綺月一開始並沒有睡著。
她還在回憶上一世的事情,並與今生的時間相對應。
想到組織的醫藥研究所,就不得不想到雪莉。
上一世的今年,雪莉放棄宮野夫婦當初遺留的藥物實驗,轉而在新研究方向上有了進展,根據雪莉曾經透露的,她研究的是一種能對特定的人群起到較強治療效果的藥物。
藥物,也是藥物。
那朝霧生物醫藥公司又會與它們有著怎樣的聯係呢……
溫暖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照進室內,身邊是男人始終暖熱的體溫。
在暖烘烘的氛圍中,綺月不知不覺睡著了。
與此同時,降穀零在看風見裕也發來的訊息。
腦中回憶著綺月蘇醒後,約宮野明美見麵吃飯的那天。
從那天晚飯期間的對話來聽,宮野明美的確認識綿星綺月。
而綺月不僅沒認出對方,還因為他擅自安裝竊聽器的事情而生氣不滿,在他解釋了“廣田雅美”的身份可能有問題後,她的不滿又很快消散了。
降穀零並沒有發現什麼問題。
那這麼看來,就可以暫時排除掉綺月和宮野明美在重傷昏迷前就有聯係的可能了 。
——是的,降穀零並不是全然沒懷疑過綿星綺月,畢竟這個女人在警校時期就給他留下了很多謎團。
他甚至後來調查過她的舅舅一家。
如果不是調查結果顯示,綺月的舅舅確實隻有兩次入境記錄(一次在綺月很小的時候,一次就是遊樂園偶遇的前一天),證明了綺月不可能跟對方有過多接觸,光是這個舅舅的疑似他國情報機構人員的身份,就能讓降穀零追查到底。
回到綺月和宮野明美的事情上。
暫時排除掉綺月的嫌疑後,那宮野明美是如何得知綺月重傷昏迷的事,就值得探究了。
然而公安對宮野明美的調查一直沒有停止,進展卻不大。
除了和黑麥的男女朋友關係、以及妹妹是重要的組織成員之外,不管從哪個方麵看,宮野明美本人都像是組織最普通不過的底層人員,什麼重要的任務也沾不上邊。
風見裕也隔三差五發來的對宮野明美的日常跟蹤,也是正常的上班族生活。
家、單位、超市,三點一線;偶爾跟朋友聚餐、逛街,或者和黑麥約會……都沒什麼問題。
降穀零翻閱著今日宮野明美的行程,想著是否要暫停對宮野明美的跟蹤,免得跟太緊被黑麥或者組織的人發現——就看到了某項行程。
Echo Chocote Shop ?
降穀零下意識地看了眼枕在他腿上熟睡的黑發女人,動作小心地拿過她今天提來的巧克力袋子,看了下店名,果然是同一個。
降穀零微微皺眉,又很快鬆開了眉頭。
同一家店也不能說明什麼,而且她們倆去的時間也不一樣。
這麼想著,保險起見,降穀零還是讓風見裕也派人去這家店查看一下情況。
等待的期間,降穀零順手理了理女人的頭發,將她懷裡的抱枕往下拉拉,免得捂住她的口鼻,再將人往沙發裡側攏了攏。
嗡。
手機的震動聲惹得熟睡的人動了動身體。
降穀零輕輕拍撫著女人,迅速打開手機,看到風見裕也彙報[一切正常],剛要讓下屬結束調查,就見對麵又發來一條信息。
[巧克力店的員工對綿星警部補印象深刻,說她給男朋友手工製作巧克力的時候很開心。]
降穀零一愣。
……男朋友?
*
綺月睡醒時,迷迷糊糊地感覺臉上、脖子上好癢。
迷蒙地睜開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縷淺金色的頭發。
感受到脖子上的濕濡觸感,綺月逐漸睜大了眼,神色從茫然到震驚。
“……你在乾什麼?”
“醒了?”降穀零對此毫不意外,從綺月的脖頸間抬起頭,笑著看她,低頭繼續親吻。
“?!”
“等、等等!”
綺月從沙發上飛速地竄起身,躲在沙發一角,剛從睡夢中蘇醒的大腦空白了一瞬,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你、你——不是說好不做出格的事了嗎?!”
降穀零看著綺月,耐心地等她震驚完,才軟下眉眼,真情實意地道:“對不起,是我沒忍住。”
綺月:“……”
綺月:“???”
“沒忍住?”綺月將抱枕擋在身前,滿頭霧水,“又是什麼刺激你了?”
降穀零眨眨眼,“你。”
並不知道對方調查了什麼的綺月脫口而出:“我在睡覺,我怎麼刺激你了?!”
說完,她又不可思議地反問道:“難道我
睡著了還能刺激你?”
“你腦子裡在想什麼?變態啊你!”
綺月一把將抱枕狠狠扔過去。
降穀零接住抱枕,順手放到一邊,拉住綺月的手不放,認真又執著地問她:“你不想跟我說些什麼嗎?”
“說什麼啊?”
綺月頭頂問號,她就睡了一覺,怎麼感覺降穀零又變成了“出格”的狀態了!
見女人一直一副迷糊不知的樣子,降穀零抿抿唇,氣悶地道:“算了。”
以他對綿星綺月的了解,她說什麼“男朋友”的話,估計隻是一時隨性,或者是因為什麼事而隨口說的。
……反正不可能是真把他當男朋友。
雖然早有預料,但想到這兒,降穀零還是難免感到失望,看著綺月,眸色逐漸變暗。
綺月平靜下來後,觀察降穀零的反應,也發覺了不對。
這個男人似乎覺得她應該知道什麼,或者應該對他解釋什麼,但她沒有說、沒有解釋。
……所以是什麼呢?
明明她睡著前降穀零還是正常的。
那就是她睡著的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
她不會是說夢話了吧?!
綺月小心試探降穀零:“我剛才睡著後,有說什麼嗎?”
降穀零沉默了一會兒,看著綺月道:“你說了什麼'巧克力',又說了'男朋友'。”
綺月:“…………”
綺月有點不信,但除此之外,她也確實想不出有什麼理由能讓降穀零在她睡著前後變化這麼大。
綺月不死心地問:“我真的說了這些?沒了?”
降穀零從女人的反應中察覺到了不對勁,大腦飛速運轉,肯定地道:“你還說了'喜歡'。”
綺月直接捂臉。
巧克力、男朋友、喜歡——難怪會刺激到降穀零。
人家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她怎麼幾個小時前經曆過的事情,還能自己又夢見一遍呢?
綺月衝降穀零無力地擺擺手,“我說夢話呢,你忘了吧。”
“那你都'夢見'什麼了?”降穀零追問道,特意加重了字眼。
綺月閉口不答。
降穀零直覺這件事很重要,探身又來親吻她,低聲哄道:“告訴我吧,綺月?”
綺月身體後仰,避開降穀零的碰觸。
然而這次對方卻沒有適時地停下。
她後仰,他便探身向前,直到綺月背靠在沙發墊上再也無法後退。
降穀零伸手攬抱住她的腰身,在女人無奈的目光中,將她拖到自己身邊,大腿相貼,把兩人之間本就所剩無幾的距離直接變為零。
“好壞啊,綺月……”降穀零壓著人,歪頭蹭了蹭綺月的鬢發,低啞的聲音語氣似委屈似控訴,又帶著絲絲縷縷的危險,“我怎麼感覺你像是在逗弄寵物?”
他又去碰她的唇珠。
開始隻是輕碰,慢慢的變成了舔舐、輕咬、吸吮……
波本威士忌的味道蔓延在二人之間。
在一個深吻開始前,綺月拉住降穀零後腦的頭發向後扯。
痛感並不強烈,但降穀零還是停下了動作,隻是看向綺月的眼眸裡,沉壓壓的、集蘊著濃重的情緒,像兩團灰色的迷霧一樣,緩慢浮動,又隨時可以把人吞噬。
綺月被他這麼近距離盯著,壓力驟增。
受到刺激的男人,帶給她的壓迫感更重了。
綺月閉上眼,深呼吸一口氣。
在這短短的一刻,她想了很多。
想她上一世猝不及防的死亡;想她今生一朝算計失策,意外讓自己重傷昏迷四年;想未來她的真實身份曝光的那一天…
…
“我們可以試試。”綺月聽見自己說道。
降穀零一愣,遲疑地問:“什麼?”
綺月想,說這話是一時衝動嗎?也未必。
她俯視著自己的內心,試圖像一個公正的審判者一樣,將情感和理智分離,擺在天平兩邊。
降穀零對她的感情是無法衡量重量的砝碼。
重生後的她,和這個人已經糾纏至深。
警校畢業前,麵對降穀零的表白和喜歡,綺月拒絕了,她想著就這麼拖下去,時間一長,各種現實因素和她的不回應總能讓降穀零放棄。
但重傷昏迷四年是她也沒有料到的,更讓綺月理解不了的是,降穀零的感情不僅沒有因為時間而慢慢淺淡,反而更加深了。
到了如今,綺月再怎麼逃避這個問題也必須承認:哪怕未來她的身份暴露,降穀零也會死死咬住她不放,甚至會比現在更瘋狂。
——她想不清楚其中的緣由,但直覺告訴她,這是一定會發生的事情。
既然如此……
“但你可要想好了,”她突然對金發男人粲然一笑,無情的真話包裹在蜜糖般的笑容裡,“如果我們要在一起,最後受傷的一定是你。”
綺月看到降穀零在怔愣後,異常明亮的眼神,和抑製不住的開心神色,也看到他克製地平複心情後陷入思考的模樣。
她聽到了天平崩塌的聲音。
既然拿這顆毀不掉的砝碼無處放置,就隻能把整個天平都砸掉。
不衡量了,讓她賭一把吧。
離他們在組織見麵、她身份曝光的那一天也不會遠了。而在這之後,她還要籌謀如何殺掉朗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