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穀零輕笑著, 眉眼間一派自信從容, 紫眸眨動間，視線一直停留在女人身上，無形的壓力傾斜過來。</p>
“但既然這場交易是你提出的，到時候可不要反悔哦, tsuki？”</p>
綺月沒想到降穀零答應得這麼爽快, 還反過來給她施壓。</p>
“你先查出來東西再說吧。”她道。</p>
基於年齡原因，她在組織實際待的時間不長, 行動軌跡幾乎圍繞著琴酒、貝爾摩德；組織內部紀律嚴格，許多代號成員之間都互不相識, 她更不廣為人知；父母的事更是涉及組織的醫藥實驗……</p>
降穀零想要調查哪有那麼容易。</p>
但降穀零作為臥底搜查官, 擅長的就是從細枝末節分析信息、獲取情報，在這方麵的敏銳度極高, 隻從綺月言語不詳的一句話中他就察覺出:“看來你身上的秘密不簡單。”</p>
綺月避開他灼灼的目光，暗自頭疼。</p>
降穀零曾說過, 隻要對方開口說話，他就能得到情報。</p>
但如果這個令人驚歎的技能被用在自己身上，她就很難受了。</p>
像是被四麵八方的蛛網困住的蝴蝶, 哪怕還能扇動翅膀, 也進退維穀不敢動。</p>
“你還有事嗎？”綺月轉移話題, 提醒降穀零道, “這裡是組織的安全屋，你隨便進來，小心讓人發現。”</p>
就差把“你快走吧”寫在臉上了。</p>
“我還不至於連這點警惕性都沒有。”降穀零不請自來，當然不會輕易離開, 他假裝看不到綺月的送客意思, 歪頭笑道, “來都來了，不請我喝杯茶嗎？”</p>
“你……”</p>
綺月拒絕的話剛開頭，降穀零自顧自地穿過她身邊，走進臥室裡。</p>
站在室內看得更清楚。</p>
他打量一圈，與綺月曾經的宿舍做對比，就明白這房間一定不是她自己布置的。</p>
“看來琴酒不了解你的喜好？”</p>
綺月剛追著降穀零過來，就聽到這令她太陽穴突突跳的話。</p>
“這關他什麼事？”她無力地扶額，“都是後勤部布置的。”</p>
綺月自覺隻是說了實話，但聽在降穀零耳中卻不是這樣。</p>
臉上本就不夠真心的笑容頓時更淡了，雙眼瞳孔微縮，凝視著她，一字一字地問:“你這是在幫他說話嗎？”</p>
“？”綺月既覺得茫然又覺得疑惑，用同樣的話型回應他，“你這是在無理取鬨嗎？”</p>
降穀零抿抿唇，扭頭坐在臥室的小會客廳沙發上，盯著茶幾上的花瓶，不說話。</p>
淺金色的碎發擋住了男人的側臉，綺月站在他的側後方看不到他的表情，卻從他身影中莫名看出了一點委屈和賭氣的意味。</p>
綺月一愣，好笑地看著這一幕，兩手叉起腰想說什麼，又不知怎麼開口，嘴角卻在自己意識不到的時候輕輕彎起。</p>
滿房間的醋味真是酸死她了。</p>
但讓綺月主動去跟降穀零解釋她和琴酒的關係……她實在做不到。</p>
一是不好解釋，也不知道怎麼解釋；</p>
二來，她並不願意回憶那些糟心事。</p>
但這麼大一隻賭□□狗也得哄，不然她今晚彆睡覺了。</p>
綺月想了想，轉身出門。</p>
臥室內，水晶吊燈安靜地散發著光亮，擺放在茶幾上的玻璃花瓶光潔照人，映出金發男人麵無表情的臉，伴隨著女人離開房間的腳步聲，那張英俊帥氣的混血麵容倏然扭曲了一瞬。</p>
她走了。</p>
她生氣了？</p>
就因為他說了一句琴酒？</p>
可是該生氣的不應該是他嗎！</p>
明明從在禁閉室他親眼看到琴酒抱著綺月、握著她手射擊時開始，降穀零的心就備受折磨，各種線索證明dita和琴酒、貝爾摩德關係親密，但內心的驕傲讓他始終不肯明問。</p>
他不相信綺月會是腳踩兩條船的壞女人，但難道他連吃醋問一句都不可以嗎？！</p>
而且。</p>
降穀零想到，他和綺月的感情確實是他主動追求，從一開始綺月就是拒絕的，並且是三番五次躲避、拒絕。</p>
這讓他很難不去猜想這其中是否有琴酒的原因啊！</p>
tsuki……tsuki……</p>
降穀零低著頭，碎發遮掩的陰影下，紫眸如同蒙上一層陰霾，眼神發狠如噬人般可怖，緊握的手指捏得咯吱響，指節泛白，手背處青筋暴起。</p>
就在他快要克製不住去把人抓回來的時候。</p>
那輕而慢的腳步聲又回來了，並且越走越近。</p>
“……”嗯？</p>
鼻尖有馥鬱的茶香繚繞，降穀零遲慢地鬆開拳頭，眨眨眼，陰霾被重新壓製於眼底，他抬頭看去。</p>
紅眸女人正將托盤放到茶幾上，坐在他側麵，一邊打著哈欠，一邊提起茶壺，壺口傾斜，淡紅色的液體逐漸盈滿他麵前的茶杯，到三分之二滿的時候，她停下，夾起盤碟中的檸檬片輕輕扔進杯中，再提起茶壺去給自己倒茶。</p>
大概是察覺到他的目光，她頭都不抬地道:“我刷牙了，隻喝茶。你要是不願放檸檬，這兒還有奶。”</p>
“……這樣就好。”</p>
綺月點點頭，她不想去猜降穀零來這兒的真實意圖，他說要喝茶，那就給他茶，反正他不說她就不問。</p>
端起茶杯啜飲一口，緲緲熱氣朦朧視線，熏熱了眼睛，綺月微眯起眼，懶散地倚進沙發裡，下逐客令:“喝完茶趕緊走。”</p>
降穀零捧起紅茶杯。</p>
嚴格意義上講，這茶泡得一點兒都不地道:熱水溫度過高，破壞茶性；茶包被敷衍地扔在茶壺裡，而不是放在杯中；加過檸檬的紅茶更不能像她說的那樣再加奶，否則會結塊……</p>
但縱有各種可以挑剔的地方，還是可以暖熱指腹，甚至撫慰流血的心尖，讓他連看到茶湯的顏色都會欣喜。</p>
綺月半杯茶喝完，後知後覺屋裡另一個人一直沒說話。</p>
怎麼？還真是大晚上來找她喝茶的？</p>
她正納悶著，身前籠罩下一片黑影，抬眼一看，金發男人已走到近前，彎腿坐在她沙發的扶手上，手指撫向她的右肩。</p>
“我看看你的傷口。”</p>
綺月怔愣的功夫，睡衣的寬鬆領口被他向一側拉開，露出半邊鎖骨和包著繃帶的肩峰。</p>
“還疼嗎？”降穀零垂眸撫摸著繃帶，低聲道，“剛才不該讓你下樓端紅茶。”</p>
“……”</p>
降穀零要是像剛才那樣，與她對峙、爭吵、逼問，綺月有各種嗆人的話可以說，但對方一旦露出柔軟溫柔的一麵，她就發現自己沒轍了。</p>
綺月隨手拉上衣領，簡言道:“不疼，沒事，沒有拉扯到傷口。”</p>
“那就好。”降穀零看出她的不以為意，俯身將她攏在懷裡，“我不在，沒人幫你，tsuki洗頭洗澡有注意不讓繃帶沾到水嗎？”</p>
“我自己又不是不能自理……”</p>
上半身和側臉被貼在他的胸腹處，綺月一邊說著，不自在地動了動身子，欲往外掙脫，卻被大手壓下的力道按著固定住不讓動。</p>
降穀零輕緩地撫摸、按揉著她的後腦，像給躁動不安的小動物順毛一樣，故作苦惱道:“聽起來讓人不是很放心呢。”</p>
綺月歎氣:“你真是夠操心——喂！”</p>
攔腰將人打橫抱起，降穀零抬頭掃了眼吊燈的位置，腳步挪動，將綺月平放在寬敞的長沙發上，道:“這裡的光線更亮一些。”</p>
綺月沒聽明白:“所以呢？”</p>
“便於查看你的傷口。”降穀零一本正經地說著，坐在沙發邊，擋住綺月逃離沙發的路徑，靈活的手指接連挑開她的睡衣扣子。</p>
“？”</p>
“！”</p>
“不、不用了！”綺月連忙揮手阻攔。</p>
降穀零早有預料，一手輕鬆扣住她兩隻手腕，另一隻手還不耽誤解扣子，沒一會兒就褪下了她右半邊睡衣，暴露出完整的包紮區域。</p>
綺月頭都大了，見識過公安先生的執拗，她知道不給他看一眼，這事肯定過不去，但還是想掙紮一下，“我洗完澡之後已經換過藥了。”</p>
“看出來了。”</p>
這道貫穿傷說是在肩膀，其實是胳膊更靠近肩窩的地方，稍偏一下就會傷及肺腑。這個位置，自己包紮和彆人包紮還是有很明顯的區彆。</p>
降穀零微笑，中肯地評價道:“包得挺潦草。”</p>
綺月:“……”</p>
繃帶的結扣是個死扣，一般是換藥的時候用剪子剪掉。</p>
降穀零低頭靠近，淺金色的發絲順勢垂落在綺月的鎖骨和胸口上，引起酥酥麻麻的癢，惹得她下意識地想躲開，又被降穀零按著另一側肩膀壓住。</p>
暖熱的呼吸鋪灑在皮膚上，綺月心跳亂了一拍，當她以為降穀零是要親吻她的傷處時，卻感覺到肩膀處傳來輕微的拉扯感。</p>
“撕拉——”</p>
隨後是繃帶撕裂的聲音。</p>
綺月:“……？”</p>
金發男人抬起臉，嘴唇輕啟，白色的斷布條輕飄飄從唇齒間落下。</p>
“！”</p>
綺月又驚又愣，瞳孔地震，看得呆滯。</p>
等反應過來後，她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脫口而出道:“你至於這麼防備我逃跑嗎？就不能先去找個剪子來嗎？！”</p>
降穀零舔了下略有些牙酸的犬齒，彎唇一笑:“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彆逃，要乖乖等著哦。”</p>
說完他起身去找醫藥箱。</p>
綺月滿腦袋的問號，有一瞬間懷疑是不是因為她連續的刺激，把降穀零給弄壞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