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準備的東西恐怕用不上那麼多了……
*
黃昏之時,逢魔時刻。
站在山林處的角度望去,大片橙紅色的晚霞如火燒雲一般在天邊卷動,像是山神絢麗而耀眼的頭紗。
神奈川靠海,哪怕置身於木林之中,仿佛依然能聞到鹹腥的海風氣息。
撲簌簌的翅膀扇動聲與清脆悠揚的鳴啼聲時不時在樹林中響起,是倦鳥歸巢的安逸景象。
可就在某個瞬間,這種安逸被刺耳的刹車聲打破,女人尖銳的謾罵混雜著不太明顯的硝.煙味闖入山林,哪怕對方刻意隱藏行蹤,也抵不過長期生活在林中的生靈們的警覺度,一時間,小範圍之內驚鳥“呼啦呼啦”飛起。
天色昏暗之際,身形狼狽的女人踉蹌出現在土路儘頭,她停下腳步,捂著右肩喘了口氣,來自警方密集的追捕和攻擊到底是讓她受了些傷。
想到三年前擊傷她的警察陰魂不散地出現,又一次傷了她,普拉米亞恨得牙癢癢,本來還算姣好漂亮的容貌被戾氣劃破,透出一股陰翳和扭曲,眼中的瘋狂和譏笑使她如同惡鬼纏身。
“哼哼哼……那些警察還想抓我……”
“可惡!可惡!他們怎麼還沒有死!!”
“我一定要炸死他們!!!”
“女鬼”繼續往前走,前方是守林人的木屋,想到裡麵有她提前準備的武.器.彈.藥,以及她得意的“作品們”,普拉米亞的目光愈發凶狠起來。
要不是她的炸.彈消耗沒了……
待她補充了炸.藥,誰還能攔她?!
市區裡隨處可見都是人質,這次她一定要炸死“降穀”“諸伏”他們!看警察要怎麼辦!
即便心裡再多憤懣與仇恨,抵達自己的“安全屋”還是讓普拉米亞鬆了口氣,她伸手解開掛在門上的鎖鏈,去推木門——
或許是常年遊走在危險之中,與炸彈為舞的直覺在作祟,一種莫名的尖銳信號從腦後劃過,讓普拉米亞不寒而栗。
木門即將裂開縫隙的刹那,像是長指甲刮在黑板上,那種尖利感讓她想都不想,身體驟然發力,向後方撲去!
“轟———!!!”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接二連三,在山林中掀起了軒然大波,將飛鳥淒厲的鳴啼都遮掩了過去,衝天直上的黑煙囂張地與山神的頭紗打擂台,逼得那火燒雲的晚霞退避三舍,頹然躲在悄然而至的黑夜背後。
巨大的衝擊波足以將地皮翻起,近處草屑與泥土亂飛,拳頭大小的石塊輕鬆粉碎成齏末,在風中洋洋灑灑。
遠處,普拉米亞抱頭順著草地一路翻滾,“砰!”的撞在一棵樹上才勉強停下來,卻是猝不及防地嘔出一大口血,儼然是傷及臟腑。
始作俑者本人都被嚇了一跳!
綺月知道普拉米亞“安全屋”內肯定有危險品,連進都沒進去,隻在門口埋了一顆手.雷作為陷阱兼引子,造成這麼大範圍的爆.炸也是她始料未及的,哪怕躲在安全線以外,也瞬間被衝擊波掀翻在地,爬起來後灰頭土臉。
要命,這人到底藏了多少危險品啊。
該說幸好她挖了隔離帶,此地濕氣重,不會造成山林大火嗎?
綺月緩了緩神,戴上兜帽和口罩,走向嘔血的普拉米亞。
半死不活的女人被陰影覆蓋,一抬頭崩潰地尖叫:“啊啊啊!你、是人是鬼!”
綺月掂了掂手裡的匕首,不無諷刺地回道:“炸死了那麼多人,你還怕鬼?”
雖然在熊熊烈火的背景下,她手持利刃而來的樣子是有點像鬼……
然而近距離的爆.炸已經讓普拉米亞耳朵嗡鳴到什麼也聽不見了,綺月估摸著她這內傷不輕,懶得跟她說話,摸出手銬給人拷上,又撕了塊她的褲腳堵住她的咒罵尖叫,拖著人往外走。
普拉米亞製作的液體.炸彈特點之一便是火勢凶猛,之前為了不讓普拉米亞察覺到異常,綺月挖的隔離帶很遠,如今人已落網,她便拎著鐵鍬繼續挖隔離帶。
造孽啊。
“警察快到了,”灰原哀歎道,“你想好怎麼解釋了嗎?”
“……不知道。”
綺月快愁死了。
“要不,”灰原哀遲疑地道,“你先離開?反正犯人也抓到了。”
這話的意思很明顯,就是讓綺月隱藏起來,警方查不到她,她就不用解釋。
“好。”綺月心虛地應道。
風中送來消防車和警車的鳴笛聲,綺月甩甩酸脹的胳膊,趕著時間多挖幾下,趁警察還沒上山,果斷溜了,萬一封山搜查她就難藏了。
留下硬憋著一口氣不肯昏迷想知道仇人是誰的普拉米亞:“?!”
綺月根據灰原哀的指引,從另一個方向離開山林,繞回到座駕上,然後從頭到腳換掉著裝,在開車跑路時,將穿過的衣物與鞋扔進大海裡。
“……”灰原哀有些一言難儘,“很專業啊。”
消失兩年後歸來的綿星綺月看起來柔弱無害,凡事隨緣散漫,那股偏執瘋狂的勁好像從她骨子裡消失了。
然而仔細回想她這段時間乾的事:
讓公安男朋友答應在手機上安裝定位,時機抓得穩準狠;
明明已經脫離裡世界,卻能在一群警察眼皮子底下輕鬆搞到炸.彈;
送人工智能“藍鯨”去公安打工結果轉頭就借由公安的監控毫不費力地躲在背後縱觀全局;
提前備好衣服,嚴謹地清掃自己的痕跡,這就不用說了;
她還可以輕描淡寫地埋陷阱炸普拉米亞,毫無心理壓力。
這些行為無不說明,過往經曆已經在綿星綺月的身上留下印記,揮之不去,不會因為她武力值高低而改變。
更重要的是,在綿星綺月主動暴露她[讓降穀零假扮新娘]的目的前,那些警官不曾過於防備限製她,還被她勸服,讓她參與“尼克·福傑&古穀緋月”的引誘計劃,暴露目的之後,降穀零才沒讓她參與圍捕普拉米亞的最終部署,哪怕派人看著她,也有保護的意思。
灰原哀冷不丁想起黑衣組織的波本威士忌——傳言這位情報專家最為惡劣的手段便是可以玩弄人心。
嘶……
“怎麼了,哀醬?”綺月敏銳地發問。
“沒事,”發覺小姐妹可能是個白切黑,還是個慣會裝無害的白切黑,灰原哀狐疑她這一天的擔心好像喂了狗,於是想去跟姐姐八卦,“後麵應該沒什麼事了,你自己路上小心。”
“好,今天辛苦你幫忙了,晚安。”
掛斷通訊後,綺月的手機也瀕臨沒電,拉出充電線充上,一路開車回東京。
今晚逮捕普拉米亞,估計降穀零顧不上回家,但綺月看看自己身上的擦傷,決定還是彆冒險,回“薇爾莉特”那間屋住一晚上得了,省得撞上降穀零沒法解釋。
將車停在偏僻地段,綺月捂著咕嚕嚕叫的肚子下車,哀歎等下還得出去覓食,索性先不回家,穿過小巷去另一條商業街。
但剛走到小巷當中,綺月忽然捕捉到暗藏於深處的呼吸聲,一種被大型猛獸盯上的危機感令她寒毛冷豎!來不及深想就往大腿上摸!
“呃啊——!”
匕首“當啷”掉落在地,手腕被猛地攫住、生生擰脫臼的劇痛讓綺月控製不住痛呼出聲,然而令她更膽寒卻是縈繞在周身那陌生而熟悉的氣場。
浮雲慢悠悠飄過,不甚明亮的月光盈盈照於大地。
一縷銀白色的長發從綺月頸側滑下,眼角餘光瞄到的瞬間,她如墜深淵,牙關克製不住地發顫。
高大的身影從後方籠罩而下,淩冽的血腥氣混雜著煙草味壓得她喘不上來氣。
“好久不見,Dita。”
滿含戲謔的低沉笑聲,如風雨欲來,綺月張張嘴,喉嚨間想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樣,想發聲卻不能。
“G……”
馬上她後頸一痛,轉眼間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