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 20 章 誰是大忽悠。(1 / 2)

兩人足足對視了十多秒。

許多從傅天河身邊路過的同學好奇地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注意到馬路對側的金發男生。

這是在乾嘛呢?

傅天河當然認的對方,名叫沙弗萊的同級生可是風雲人物。

他是學校裡唯一的外籍人士,卓越的容貌, 出色的成績,還有據說非常牛逼的家庭背景都讓他成為了同學們帶著崇敬語氣談論的對象。

而傅天河此前跟沙弗萊從未有過任何交集, 他們一個是特長班裡的體育生,一個是精菁英班裡的年級前三, 要是能有交集才奇怪吧?

可現在, 他突然意識到兩人的命運竟這樣猝不及防地撞在了一起。

人行道上亮起綠燈, 傅天河定了定心神, 率先朝著對麵邁開步子。

沙弗萊注視著體育生快步走到他跟前。

其實在發現那隻金色眼睛的瞬間, 沙弗萊就意識到對方是誰了。

怎麼說呢?看起來他們倆都遭遇了同樣的事啊。

傅天河主動自我介紹:“你好,我叫傅天河。”

沙弗萊:“我知道你, 也是高二的。”

傅天河頗為意外, 沙弗萊竟然會知道他?

沙弗萊:“我經常看到你在操場上訓練, 你可受我們班女生歡迎了。”

“啊?是嗎?”傅天河被他說的都不好意思了,但很快他反應過來, 這可不是他們這場對話的重點:

“你剛才也看到了吧,兩個人先後上的車。”

沙弗萊點頭,他今天東西收拾得比較快,看到陳詞家的車在路邊等著,原本沒放在心上, 不曾想眼角餘光瞥見少年滿臉笑意地坐進車裡。

沙弗萊轉眼就認出那是第二人格狀態的陳詞,一時間頗為驚訝,根據他的觀察和推斷,陳詞很少在短時間內突然切換人格狀態。

沙弗萊站在原地琢磨了片刻,卻發現車並未開走, 仿佛還在等彆人。

之後,他便看到了自己真正的同桌。

那一瞬間,沙弗萊簡直五雷轟頂,他的腦子發出嗡的一聲鳴響,諸多微妙細節在眼前反複回現。

兩種模式下截然相反的性格,並不互通的知識和技巧,以及很難刻意呈現出來的小動作……

“所以說,陳詞根本就不是什麼雙重人格。”沙弗萊曬乾了沉默。

親口說出,他才察覺到究竟有多離譜,自己當初到底是怎麼會相信的啊!

他是不是有什麼大病?!

“原來他叫陳詞啊。”

雖然並不清楚確切是哪個字,但傅天河本能覺得應該是這個“詞”。

體育生情不自禁露出滿足笑容,但很快,神情就重新變的嚴肅。

“所以說,我們都被這兄弟倆給耍了?”

他有注意到,方才沙弗萊竟然提到了什麼雙重人格。

沙弗萊點頭,給了傅天河再確信不過的答案。

“走吧,我們找個地方詳細聊聊。”沙弗萊深吸口氣,問傅天河,“你急著回家去吃午飯嗎?”

傅天河:“不急,我家裡沒人,中午一般都在外麵或者食堂吃。”

正好沙弗萊父親出差,母親在研究所工作隻有晚上才回家。

“那我請你,我今天也不用回家吃飯。”

兩人從學校附近找了家風評不錯的小吃店,坐在靠內角落的隱蔽位置,他們各自點完,等待上菜的功夫裡迫不及待地討論起來。

“也就是說,可以確定開學第一天我們遇到的就不是他們本人。”

沙弗萊輕輕地倒嘶口氣,這兄弟倆膽子實在也太大了,要不是他今天湊巧看見,還不知道要被蒙在鼓裡到什麼時候呢。

傅天河點頭:“我不是正好坐在陳念後麵嗎,就發現他耳朵後麵有時候會有痣,有時候沒有,意識到可能是他們兩個人。之後我又私下裡接觸了其中一個,更加確定了自己的猜想,才專門在今天下課尾隨的。”

陳詞和陳念,這兩兄弟的名字,可真好聽啊。

昨天請他吃了海鮮大咖,還去漫展遊玩的少年其實叫做陳念,不知道他是哥哥還是弟弟。

“陳念是藝術生嗎?”沙弗萊問,他知道傅天河在特長班。

傅天河:“嗯,他美術生,而且應該是同年級裡水平最高的,聽說他專門畫油畫,不參加國內藝考,準備畢業之後直接去考列賓美院。”

聽到列賓美院,沙弗萊心下了然,怪不得同桌會對他說以後要到俄羅斯留學,還問他能不能輔導口語練習,原來是在打這個主意啊。

他突然很好奇陳念正兒八經繪製的作品究竟是什麼樣子,肯定會非常好看吧?

傅天河:“陳詞呢,你說他是你同桌?”

沙弗萊:“對,我們是同桌。”

傅天河:“他學習成績是不是特彆好?他過來我們班的那幾次,課間除了接水和上廁所,幾乎都不從座位上離開的。”

沙弗萊:“他確實很厲害,這學期學校還沒組織統一考試,但他平時的作業水平和轉校過來的成績都很高。”

店員端上來他們的餐點,傅天河拿起勺子,攪拌盤子裡的咖喱雞排飯:“而且他還特彆博學,課餘時間裡看過很多很多的書。”

沙弗萊:“這我就不清楚了。”

傅天河咦了聲:“你們不是同桌嗎?相處的時間肯定比我和他要長的多吧。”

“他這個人比較冷,平時跟我都沒什麼話說的。”沙弗萊從傅天河的關切追問中察覺到他們兩個的關係反而還不錯,“你和陳詞相處得好嗎”

什麼叫做“相處好”呢?

這種沒有固定標準的問題,其實挺難回答。

但傅天河想都沒想:“當然,昨天我們還去我的秘密基地裡玩了,臨回家的時候他還送了我一本書呢!”

聽到傅天河的回答,沙弗萊有那麼一瞬間的懷疑人生。

傅天河和陳詞相處的時間要短上許多,結果兩人的關係反而更好,難不成問題出在自己身上?是他的社交能力太弱了?

沙弗萊:“你跟陳念呢?”

傅天河:“關係也挺好的,最後一節體育課不是下雨了麼,我還被叫去他們畫室當了速寫課的模特。”

沙弗萊更加鬱悶了,但很快他就調整好了心情。

和他相比起來,傅天河的性格確實要更加開朗熱情。

“所以我們現在要怎麼辦?”傅天河問,“繼續裝作不知道的樣子,陪他們演戲嗎?”

“我想看看他倆到底打算這麼玩到什麼時候。”沙弗萊臉上總算露出了笑容,“既然他們把咱倆耍了,那咱也反過來耍耍他們如何?”、

“好主意,我喜歡。”傅天河打了個響指,他扒完盤子裡的最後幾粒飯,掏出手機,“先加個好友?”

“好,我好像還沒告訴你我的名字。”

“沙弗萊嘛,你可是學校裡的名人。”傅天河輸入沙弗萊的企鵝號碼,提交好友申請,“那咱們之後再隨時聯係。”

沙弗萊琢磨著也許自己以後也得帶著手機來學校了,這樣如果有什麼情況,也方便和傅天河聯絡。

兩人吃完,傅天河正要付錢,被店員一說才知道沙弗萊已經掃過碼了。

“我請你。”沙弗萊用紙巾擦著嘴道。

傅天河也沒跟他客氣,笑著道了聲謝謝。

他那該死的爹兩個月沒打撫養費,他最近手頭確實不寬裕,就等著貧困生補助發下來了。

傅天河和沙弗萊深知如果想得到最佳效果,必須得沉住氣,再加上這兩天他們的前位和同桌表現都相當正常,也就隻能儘量裝作毫無察覺的模樣。

“除了開學第一天之外,他們倆互換的時候,陳念肯定都會遲到。”沙弗萊通過回憶分析出了其中規律。

“陳念之前遲到過一次,和我一起在教室門口罰站了半節早自習。”

傅天河這麼一說,原因瞬間清晰明了:“你們菁英班的遲到不會受罰吧?”

沙弗萊:“基本不會,就算被年級主任抓到也問題不大,而且早自習老師也很少蹲在教室裡看著,都是大家自己背書。”

“果然成績好就是爽啊。”傅天河頗為羨慕,“我們這邊老師就算再怎麼努力抓學習,效果也一般,就隻能從紀律方麵下手了。”

沙弗萊:“對了,你之前說過的分辨方法是什麼?我有點沒記清楚。”

“耳朵。”傅天河無私分享給沙弗萊,“陳詞右耳後側有一顆很小的痣,陳念沒有,我坐在後麵,每次都能看得特彆清楚。”

沙弗萊:“我在陳詞左邊,那個位置平常不太能看到,不過兄弟倆性格差彆實在太大,光是憑直覺也能認出來。”

是啊,現在想想之前真的傻到家了,竟然被他倆蒙了這麼長時間。

這天晚上,沙弗萊一邊修改程序,一邊敲擊著鍵盤和陳念聊天。

他小心翼翼揣度著言辭,不去暴露自己已經知曉了秘密,但其實就算他再放鬆一些也沒關係,陳念現在可顧不得發現沙弗萊消息中隱藏的貓膩。

距離和傅天河意外會麵已經過去了八天,沙弗萊每晚都會主動和陳念聊天。

他的勝負欲被徹底激發出來,是時候來見識見識,究竟誰才是真正的大忽悠了!

陳念這陣子每天都會熬到很晚,據傅天河說他經常踩著點到教室,上課時也昏昏欲睡。

隻不過教室裡的其他特長生們也好不到哪裡去,讓他困得沒那麼顯眼。

沙弗萊知道,陳念是在畫稿。

他對繪畫圈子不太了解,但在和陳念的聊天過程中多少也明白了一些。

陳念接的商稿價格非常昂貴,但同樣甲方對稿件的要求很高,稿件質量必須要對得起那五位數才行。

往常陳念畫一幅稿子可能需要五天,但他專門為這張商稿預留出了一個半月的工期,每完成一個步驟都需要發給甲方,詢問修改意見。

這也就導致陳念的壓力山大。

剛開始,陳念隻是偶爾抱怨上一兩句,嫌自己畫得太慢,擔心會沒法按時完成。

而到了現在,沙弗萊幾乎要成為陳念的專屬樹洞,一句又一句幽怨的黑泥順著網線被傾倒過來。

[好擔心啊,甲方說沒問題,但我怎麼覺得角色的臉似乎有點崩了呢?]

[讓女角色穿吊帶辣妹服不會被罵是媚男吧?你覺得這種裝扮算不算過火?]

[配飾加的似乎有點多了,乍眼看上去視線好像沒辦法一下子就聚焦在臉上。]

[老天爺啊,為什麼我的ps不會自己畫畫!我的手要斷了55555]

諸如此類的抱怨很多,沙弗萊能從字裡行間感受到陳念的焦慮。

兩人的口語練習計劃也因此擱置,沙弗萊隻能儘量溫和地安撫陳念,站在觀眾的角度給他一些肯定。

實不相瞞,沙弗萊甚至還下載了陳念接稿的這款遊戲,女性視角的戀愛冒險類,玩起來還蠻有意思的。

他花了一晚上把主線打通,為了快推進度還充進去三千多塊錢,總算是摸清了具體什麼情況。

熟知女主的性格和未來劇情發展之後,聊起來不至於太費勁,也更能為畫麵提出有用的建設性意見。

然而言語上安慰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真正讓陳念分外緊張的,在於時間。

他白天要在學校裡上課,回家之後還得做日常的速寫練習,把這些全都搞完才能畫稿,為了趕進度,已經連續一周沒在十二點半之前睡過覺了。

學校六點半上早自習,他最晚得六點起床,中午吃完飯的兩個小時也用來畫稿,並且還因為焦慮開始失眠,每天睡眠的時間不足五個鐘頭。

陳念白天上課時很困,隻有坐進畫室拿起畫筆,用顏料塗抹,才能稍微精神些許。

就這樣足足熬了一個多星期。

臨睡之前,陳詞悄聲推開書房的門。

陳念正坐在電腦前緊盯著屏幕,右手握筆,在數位板上專心塗抹。

書房裡安靜得隻有筆尖劃過板子的沙沙聲響,陳詞來到陳念身後,畫作已經完成了線稿和底色,但最為困難的細化部分才剛剛開始。

陳念眼底浮出一層淡淡的烏青,整個人處在一種疲憊又亢奮的微妙狀態,他的身體很累,精神卻格外昂揚,毫無睡意可言。

也正因為此,最近兩天他躺下之後,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陳念的生物鐘已經亂了,人到晚上該休息的節點會有一段特彆困倦的時期,一旦超過那個點,就會睡意全無。

陳詞:“進度怎麼樣了?”

“也就那樣吧。”陳念的回答中帶著疲憊,這種體量的商稿對現在的他而言,果然還是有些吃力啊。

他用二百分的高標準要求自己,竭儘所能地把每處細節都做到最好,其中耗費的時間和精力難以估量。

“今天早點睡吧。”陳詞把手輕輕搭在了弟弟左肩,還專門趁著陳念兩筆落下的間隙,生怕會影響到他作畫。

陳念歎息:“不行啊,我再畫半個小時,你先休息吧。”

“你最近太緊繃了,這樣對身體和精神都不好。”陳詞頓了頓,輕聲道,“我給爸爸說了,他給你請假,明天不用去上學了。”

“啊?”陳念過了兩秒,才後之後覺地轉過身,看向陳詞,眼中流露出疑惑,“什麼?”

陳詞:“現在去休息,明早睡醒之後再來畫吧。”

陳念:“……真的假的啊?”

陳詞:“真的。”

陳念迅速地保存文件,他放下畫筆走出書房,探頭看向次臥,陳蔚正在靠在床頭,戴著耳機刷短視頻。

“爸,你用什麼理由給我請的假?”

“生病發燒。”陳蔚摘下一側耳機,看向自己嚴重缺乏睡眠,狀態堪憂的小兒子,“這樣再熬上幾天,你可就真要生病了。”

陳念鼻子猛然一酸,心中湧起的暖意海浪般湧向全身。

他撲到床上,抱住陳蔚的一條胳膊,大聲嚷道:“爸,你也太好了吧!”

就問問還有誰!還有誰家孩子能像他這麼自由自在?

他真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小孩!

“反正你又沒高考壓力,文化課搞及格了就行。”陳蔚摸摸陳念的腦袋。

他知道兩個孩子在各自喜歡的方麵上都非常自覺,陳詞的學習從來不用操心,陳念也都一直在為提高畫技努力練習。

看到陳念這段時間壓力巨大,陳蔚當然很心疼,甚至都想說下次咱千萬彆再接商稿了,沒必要為了錢把自己搞得這麼累。

但轉念一想,陳蔚又明白真正讓陳念決定接稿的並非豐厚稿費,而是來自遊戲大廠的專業認可。

作品被認可,受到更多人的喜愛,正是陳念的夢想所在。

陳念喜笑顏開地在床上滾了兩圈,重新跳回地麵。

他一把攬住陳詞脖子,跟親哥一塊睡覺去了。

興許是知道明天不用早起上學徹底放鬆了下來,又或許是十一點半之前就躺在床上順應了生物鐘,陳詞才剛帶上左邊耳塞,就聽到上鋪傳來弟弟平穩的呼吸。

這片刻工夫裡,他便睡著了。

陳詞把手機的鬨鈴調成靜音。

明早五點四十五分,智能手環將以震動的方式提醒他起床,這樣就不會吵到弟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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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早,化學課。

傅天河麵前攤開課本,對著前方的空位發呆。

前麵少了個人擋著,他的視野變得更加清晰開闊,隻可惜這並未能讓傅天河把注意力集中在板書的化學方程式上。

“陳念怎麼沒來啊?”

大課間時他詢問桂芷棋,桂芷琪也搖頭,“不知道呢。”

“可能是生病了?”她猜測道,“最近陳念可忙了,天天都要很晚才能睡。”

中午放學,傅天河迫不及待地從包裡掏出手機,給陳詞發短信:

[今天怎麼沒來上課?]

同時他登錄Q.Q,聯係沙弗萊,通風報信。

[陳念今天沒來學校。]

陳詞沒有帶手機上學的習慣,他中午回家吃完飯就休息了,期間連碰都沒碰電子設備,一直到晚自習結束回到家裡,才看到傅天河發來的短信。

他本來不想回複的,畢竟自己又不是傅天河真正的前桌。

但如果不回,可能會讓傅天河擔心……嗎?

於是陳詞繼續假裝成弟弟的樣子,編輯短信。

[最近壓力比較大,睡得不好,就請假休息一天]

他手機還沒放下,伴隨著一聲振動,又有新的短信發送過來。

[壓力太大啊,要不要再去小屋裡靜靜心?或者我可以帶你進樹林探險]

太晚了,而且他作為陳詞,並不需要去散心。

陳詞正要拒絕,便看到新彈出來的短信。

[我在你家樓下呢]

陳詞:“?”

他立刻跑去廚房,打開窗戶探頭一看,體育生正跨在摩托車上,單腳支撐著身形,仿佛聽到了窗戶被打開的聲響,他抬起頭,手機屏幕的光照亮唇角的爽朗笑意。

“下來嗎!”傅天河朝他喊道。

陳詞是真的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他關上窗戶,冷靜了片刻,去到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