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 20 章 誰是大忽悠。(2 / 2)

陳念正在畫畫,和昨晚相比精神狀態好了太多,甚至都愉快地哼起了小曲,果然睡眠充足是改善情緒的最好辦法。

“傅天河在樓下。”陳詞道。

陳念一愣:“啊?他來乾什麼?”

陳詞:“他發短信過來問你怎麼沒去上課,我回了他說是壓力太大,他就過來了,說要帶著咱去外麵散心。”

陳念思考了兩秒鐘:“他想帶的人應該不是咱吧?畢竟我又沒跟他單獨出去過。”

陳詞:“…………”

陳詞:“現在要怎麼辦?”

“人家來都來了,要不哥你就幫我去散散心吧。”陳念笑意盈盈,琥珀色眼中隱含著幾分揶揄。

其實他挺希望哥哥能跟著傅天河出去的,陳詞性格冷淡又內向,幾乎從不主動和人交流,導致他的朋友很少很少。

沙弗萊和陳詞是同桌,按理說他倆可是從早到晚相處時間最久的人,應該會關係很鐵。

但陳念通過互換,知道其實沙弗萊和“第一人格”之間的相處也就那樣。

沙弗萊有心靠近,奈何哥哥實在冷漠,日常把“關你屁事”和“關我屁事”兩大原則奉行到底。

如今總算有了個看起來跟哥哥關係不錯的人,陳念當然高興。

真的要去嗎?

陳詞相當猶豫,現在都快十點了,去的話到底要多晚才能回來?

這時他聽到喇叭聲響,傅天河在樓下催促。

陳詞深吸口氣,他回到主臥,拿起自己搭在椅背上的外套,來到玄關處穿鞋。

“這麼晚了,乾什麼去?”沙發上追劇的陳蔚問道。

陳詞:“同學找我,就在樓下等著。”

陳蔚並未起疑,隻是囑咐陳詞儘量快點回來:“很晚了,注意安全。”

樓梯間裡陳詞將外套拉鏈拉好,走出樓道。

看他過來,傅天河臉上露出得逞的笑容,他收起手機,拍拍摩托車後座:“來。”

“太晚了吧。”陳詞還在做最後的婉拒。

“保證來回就一個小時,放心吧,不會影響明天上課的。而且你應該不困吧?今天可是沒上學,在家休息了一天呢。”

傅天河的後半句話專門用於提醒陳詞,現在站在他麵前的,可不該是菁英班的三好學生啊。

陳詞沉默著坐上摩托車後座,腦子裡浮現出那句十分著名的諺語:

撒了一個謊,就要用無數個謊來圓。

摩托車發動,帶著陳詞朝郊區駛去,將近晚上十點,早就過了高峰期,一路上還十分湊巧的全都遇見了綠燈。

傅天河開玩笑地對陳詞道:“看來連老天爺都想讓我帶你出來散心啊。”

陳詞:“……”

很快他們就到達了目的地,傅天河把摩托車靠著路邊停下,從儲物箱裡拿出兩個頭戴式礦燈,顯然有備而來。

陳詞隻在不久前來過一次,卻也能記得大概方向,夜晚的山林相當安靜,讓人說話都不自覺地壓低聲音,生怕會驚擾棲息在林中的眾多生靈。

順利抵達小屋門口,陳詞發現外麵小木桌旁,由樹樁製作而成的圓凳多了一個。

是專門為他準備的嗎?

傅天河照例清理房頂上的落葉,提前把天窗玻璃擦拭乾淨,才下去打開木屋的門。

傅天河點燈,陳詞就從他身側擠了進去。

和上次過來相比,屋子裡又多了許多東西,小竹筐放在角落,裡麵裝著許多各式各樣的零食,甚至還有炊具。

“想吃點什麼?”傅天河問。

陳詞:“薯片吧。”

傅天河從筐裡找出翻找出密封袋,袋子裡裝滿了焦黃色的油炸薯片,和市麵上賣的那些相比,稍顯簡陋。

“這是我自己在家用土豆炸的,你嘗嘗味道怎麼樣。”傅天河又扔給陳詞一罐可樂,“超市裡賣的薯片性價比實在太低,就那一小包,薯片還沒空氣多呢,都好幾塊錢。”

陳詞點頭:“確實,而且最近還漲價了,每片的價格都能按毛來計算。”

“就是啊。”傅天河示意陳詞趕快打開包裝,“你嘗嘗,我隻做了椒鹽味的。”

於是陳詞嘗試著拿起一片放入口中,輕輕一咬,哢嚓聲響便隨著骨骼傳導,焦酥清脆。

椒鹽的獨特風味完美附著在土豆表麵,油炸火候掌握得恰到好處,味道和超市裡賣的可以說一模一樣。

“很好吃。”陳詞評價道。

好耶!

廚藝得到認可,傅天河努力控製著唇角,不讓它過分驕傲揚得太高。

“那就好,這包你拿著吧,爭取快點吃完,自己做得沒放防腐劑,很容易受潮。”

大半夜的吃寬油炸過的薯片,還喝肥宅快樂水一點都不健康,但他才剛要十七歲,正是可以造作的年紀,遲兩年再開始養生也不晚。

陳詞哢嚓嚓地吃著薯片,傅天河打開遮住天窗的木蓋板,為星空敞開一道窗口。

——平心而論,如果他真的壓力大到精神瀕臨崩潰,來這裡絕對能緩解許多焦慮。

陳詞心中突然罕見地浮上幾絲愧疚,可惜,是他欺騙了傅天河。

為了不讓體育生難過,他隻能將計就計,繼續扮演著陳念的角色。

可樂和薯片都屬於高熱量又漲肚子的零食,陳詞吃了片刻就覺得有點飽,他停了下來,將薯片袋子重新封好。

“今天巧了,能把月亮框在中間。”傅天河邀請陳詞,“躺下來看看吧。”

陳詞繼續聽從他的安排,仰麵躺在小木床上。

果然月牙定格在視野中央,如同指甲根部那一抹弧形的骨白,被雲層絲絲縷縷地遮掩著,邊緣散出淺淡月輝。

沒有星星。

傅天河俯下身,雙手摳著床底用力一拉,又一層木板竟然就被他這麼拽了出來。

他再向上輕輕一抬,隨著零件耦合的聲響,單人床被拚成了雙倍大小。

陳詞震驚地就要爬起來看,被傅天河按住肩膀推了回去,體育生順勢在他旁邊躺下。

“這床也是你自己改裝的嗎?”

“是啊,其實沒什麼技術含量,很簡單的,你要是感興趣,我可以教你。”

傅天河雙手枕在腦袋底下,一隻腳翹起,搭在另一條腿的膝蓋上,悠哉悠哉地晃蕩。

這是陳詞人生中首次跟除了弟弟和父親之外的人躺在同一張床上。

他有點神經衰弱,任何微弱的光線或聲音的出現,都會打擾到睡眠狀態,所以睡前從來都是全副武裝地戴好耳塞和眼罩。

尤其是他跟傅天河其實算不上多熟,滿打滿算兩人也就見過五次麵而已。

在陳詞的社交評價標準中,隻見過五次麵甚至都不能算得上朋友。

奈何傅天河實在太熱情了,熱情到陳詞都覺得難以招架。

正常情況下,他應該試著去拒絕,可體育生擺在他麵前的這些又實在充滿了誘惑。

就好比此時此刻,框在他頭頂的夜空和彎月。

陳詞不知自己是何時閉上的雙眼。

傅天河的呼吸很輕,幾乎難以聽到,林中木屋裡充斥著秋夜微涼的水汽。

陳詞隱約聽到傅天河下床熄了燈,微微將雙眼睜開一條縫隙。

全然的黑暗中,頭頂四方的夜空顯得如此深沉誘人,月亮孤寂地高懸著,千百年來被訴諸無數的瑰麗想象。

然而這一刻,他腦海中隻有一片空白,什麼也沒在想,任由困意悄然湧上沙灘,淹沒他的腳踝。

不知過了多久,陳詞感覺自己身側的手臂被輕輕碰了碰。

是傅天河。

黑暗中他側過頭去,看到了微弱的金色光芒,怔忪地屏住呼吸。

——傅天河的右眼在發光。

也許是製作義眼的材料本身含有熒光成分,恍惚間陳詞以為自己看到了另一輪圓滿的月亮。

“感覺心情好些了嗎?”傅天河低聲問。

陳詞很輕地嗯了一聲。

“那就回去吧,我倒是能陪你在這裡睡一夜,但再晚你家裡人就要擔心了。”

陳詞聞言,強忍著困意撐身起來,他抬起手摸了摸頭頂天窗,玻璃的涼意竄到指尖,讓他意識清醒些許。

如果陳念過來,應該也會喜歡這種感覺吧?

陳詞掛念著陳念,殊不知弟弟正在用另一種方式舒緩心情。

沙弗萊看到傅天河的通風報信,知道陳念沒去學校,晚自習放學回到家,他立刻給陳念發了消息。

[我整理了寫代碼時會聽的曲庫,對我來說還挺能讓心情平靜的,你聽聽看怎麼樣。]

陳念打開沙弗萊分享的歌單,都是寫外語歌和輕音樂。

他點擊歌單裡的第一首,鋼琴聲立刻輕盈悠揚地流淌出來,隱約夾雜著鳥雀的啁啾和孩童的歡笑,隻是開篇唱詞稍顯急促。

陳念聽著聽著,注意到了旋律的微妙轉折,終於在情緒一層層地累積之後,小提琴和鼓點同時到達頂峰,伴隨著高音的吟唱,仿佛有一道陽光刺破濃密樹梢的縫隙,落下漂浮著細小灰塵的光柱,又像是煙花在夜空轟然炸開,一切的一切,都絕美地綻放。

陳念毫不猶豫地把這首《golden hour》加入收藏,完全是他喜歡的類型!

[好聽!]

陳念專門連上頭戴式耳機,平時他畫畫都聽著小說消磨時間,今天他決定先把沙弗萊的歌單從頭到尾地聽一遍。

興奮之中,他習慣性地要向沙弗萊分享繪畫進度。

陳念圖都截好了,正要按下發送鍵,突然想到在沙弗萊的視角中,他可是坐在旁邊老實上了一整天的課,根本就不可能畫得太多。

陳念趕緊敲下後撤鍵,冒出一層冷汗。

還好還好,沒有犯這種低級錯誤。

有音樂的陪伴,得到了充足睡眠又推進了稿件進度,陳念已經徹底忘記了昨天這個時候的自己有多焦慮煩躁,他情不自禁跟著旋律輕哼出聲。

直到陳蔚推開房門,略顯擔憂地問道:“你哥怎麼還不回來?”

“傅天河喊他出去玩了。”陳念對爸爸實話實說,“放心吧,傅天河人挺好的,而且是哥哥好不容易交到的新朋友。”

“我倒是不是擔心同學有問題,無論是跟誰出去,這個點也太晚了。”陳蔚準備去客廳拿手機,給陳詞打個電話。

他剛剛撥通,還沒響兩下,電話就被陳詞拒接了。

半分鐘後,傳來鑰匙插進門鎖的聲響,陳詞走進玄關:

“我回來了。”

陳蔚:“去哪兒了?”

“朋友騎車帶我去溜了一圈。”陳詞說的都是實話,隻不過隱藏了部分信息。

“下次再出去還是趁周末吧,本來放學回家就夠晚了。”

“嗯,今天是特殊情況。”陳詞看了眼從書房門口探出頭來的陳念。

陳念朝他吐吐舌頭,表示不關他的事。

“好了,都準備去睡吧。”陳蔚尤其對陳念道,“明天可要好好上課。”

“知道啦。”陳念今天畫稿的進度幾乎要超過過去的四五天,壓在身上的交稿壓力瞬間減輕,“保證認真學習!”

陳蔚:“快要月考了吧,你可彆給我拿回來不及格的成績單啊。”

“我有這麼差嗎!”陳念不服氣地撇撇嘴,“好歹我也是總分能到五百二的水平,等把作品集準備完了就專心衝刺文化課,有哥哥給我輔導,肯定能提不少的分。”

“我開玩笑的。”陳蔚就喜歡逗弄小兒子,主要是他跟大兒子開玩笑,陳詞一般都沒什麼反應,“去洗漱吧。”

十分鐘後,兄弟倆躺在各自的床上。

陳念扒著欄杆,朝下方探頭,看向陳詞:“哥,你明天下午是不是有體育課?”

陳詞:“對,下午第三節。”

“那咱倆能不能那時候換一下?我有點想讓沙弗萊當模特,練習速寫。”

“你不用去畫室嗎?”

陳念:“老師說我水平夠了,而且要準備的東西和藝考不同,可以自由練習。”

陳詞想了想,答應道:“可以,那咱第二節大課間換吧。”

“嗯嗯,體育課結束就再換過來。”陳念心滿意足地躺好。

他眼饞沙弗萊很久了,之前在地鐵站畫的那幅速寫還經常被翻出來看。

下午大課間,陳念行動迅速,拎著包來到操場。

高中階段的體育課一般都比較敷衍,老師讓大家列隊跑上兩圈,就會宣布自由活動。

女生們大都選擇坐在主席台上寫作業或者看書,偶爾丟個沙包玩,男生基本都在打球踢球,宣泄他們過分旺盛的精力。

大家嘻嘻哈哈地繞著操場跑步,開始還隊列緊密,跑到一半就開始鬆垮到足有三四十米長,到最後完全是各跑各的。

等到體育老師一聲令下,宣布解散,少年少女們便鳥獸聚散,去做各自想乾的事。

沙弗萊從筐裡拿了個籃球,他招呼一聲,班裡愛打籃球的男生們就立刻圍了上來,開始分組。

——人緣是真不錯啊,果然像他這樣又高又帥,成績還好的男生,到哪裡都是風雲人物。

陳念盤腿坐在跑道旁,從包裡取出便攜畫板,夾好素描紙,把幾根最常用的鉛筆放在側旁,準備作畫。

有個身著白襯衣黑西褲,校領導打扮的中年發福男人從操場邊經過,一眼就看到了正在熱身的沙弗萊。

“喂,那邊那個男生,你怎麼染發!”

沙弗萊自動過濾了喊聲,直到旁邊的同學戳戳他,才略顯茫然地扭頭看去。

“對,說的就是你,金色頭發的。”校領導眉頭緊皺,“你班主任是誰?”

沙弗萊:“…………”

他哭笑不得,趕快走得近些,讓對方看清自己明顯不屬於亞洲人的麵孔,解釋道:“老師,我頭發本來就是這個色兒。”

校領導愣了愣,很快反應過來:“你是那個沙弗萊對吧?”

“對。”

“你這個頭發……嘖,算了,打球去吧。”

目送著校領導離開,其餘男生們露出不服氣的表情,暗中吐槽道:“怎麼感覺他其實想讓你把頭發染成黑的?”

“彆管這些了,打球吧。”沙弗萊習以為常,雙耳卻捕捉到飄來的偷笑聲。

他下意識循著笑聲看去,發現了坐在不遠處的少年身影。

少年腿上放著畫板,手握鉛筆的姿態瞬間讓沙弗萊渾身緊繃。

是陳念嗎?

他什麼時候過來了!

沙弗萊迅速回憶,上節是數學課,那時坐在他旁邊的還是陳詞,至於剛才跑步的時候他沒注意,應該是大課間進行的互換吧?

其他同學招呼著開始,沙弗萊定了定心神,擺好運球的架勢,但總是不自覺地想要注意陳念。

他在畫畫。

好像經常朝這邊看。

是在畫自己嗎?

沙弗萊注意力不集中,球也就打得相當糟糕,一連幾個三分都沒中。

“今天怎麼回事啊?”同隊的男生笑道,“手感差了這麼多?”

沙弗萊也不知道陳念看沒看見自己的失手現場,反正光是想到這種可能,他就臉上一陣陣的發燙,還好劇烈運動的泛紅能當做掩蓋。

“可能有點累了,我休息五分鐘。”沙弗萊拿起水杯喝了兩口水,掩蓋住異樣,等同伴們重新開球,他迅速來到作畫的少年身邊。

陳念神秘兮兮地把畫板貼在胸口,抬頭看向拿著水杯的沙弗萊:“怎麼不打了?”

“累。”沙弗萊言簡意賅地回答,“你畫了我嗎?”

陳念:“是啊,要不要看?但我建議你做好心理準備。”

“心理準備?”沙弗萊在陳念身邊席地而坐,“難不成畫裡的我沒穿衣服?”

“那倒不至於。”陳念笑著,就要把畫板展示給沙弗萊,突然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在塑膠跑道上馳騁。

他心中霎時警鈴大作。

陳念也顧不得給沙弗萊看畫了,立刻轉過身去,背對著跑道。

千萬彆看見我,彆看見我,彆看見我……

陳念默默祈禱著,在傅天河的認知中,作為美術生的自己應該在畫室才對,如果被他發現在操場,互換身份的秘密可就曝光了!

傅天河經過時特地放慢了速度,他一眼就注意到了站在跑道邊的沙弗萊,對方的發色實在太顯眼。

同樣也看見渾身緊繃,正背對著他的少年。

他和沙弗萊對視半秒,在彼此臉上看到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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