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第 84 章 我辜負了你的期待。……(2 / 2)

一夜沒休息好,對他而言算不了什麼,畢竟年輕力壯,精神頭比較好,但腹瀉帶來的身體的負擔可太重了。

直到這時傅天河心中仍抱著萬分之一的希望,萬一他仍能迸發出身體全部的潛力,表現得還可以呢?

隻可惜,這個世界上的奇跡太少太少了。

也許他當年從死神手中奪回來一條命,再加上有幸遇到陳詞,就已經用光了這輩子的所有運氣。

傅天河跑出了他有史以來最差的成績,甚至連半決賽都沒能進入。

數月以來的所有艱苦訓練,都是為了這不到兩分鐘的八百米。

通過終點線,傅天河逐漸減速。

直到此刻,他的情緒還相對穩定,隻是抬頭看向觀眾席時,眼中流露出幾分迷茫。

帶隊老師滿臉擔憂地過來,抬手按著傅天河肩膀,傅天河的呼吸還很急促,剛才他確實拚儘了全力,隻可惜和正常狀態時相比,缺少了太多力氣。

“沒事兒天河,今年下半年還有錦標賽,到時候咱一樣可以去申請運動員。”

傅天河搖了搖頭,對著帶隊老師揚了下唇角:“我沒事的老師,我先去趟衛生間,後麵的項目應該是跑不了了,麻煩幫我辦理一下程序吧。”

“好,有什麼事隨時來找我”

傅天河點點頭,在帶隊老師擔憂的注視下,先去了更衣室。

其實傅天河一共報名了三場項目,一個800米,一個3000米,還有一個是4x400的團體接力。

但根據剛才的情況來看,後麵的項目已經沒有去比的必要了。

傅天河甚至都覺得那3000米自己有可能堅持不下來,為了避免賽時再鬨肚子,他連早飯都沒吃,甚至都不敢喝水。

至於團體接力,傅天河不能參加,自然會有其他隊友替補。

隻是替補隊員的成績不如傅天河,團體賽的最終成績也會因此受到挺大影響。

他進更衣室拿到手機,然後才到衛生間,把自己關進最後一個隔間裡,反鎖上門。

傅天河坐在馬桶上,他今天睡醒之後就沒吃沒喝,肚子裡空空如也,就算要鬨肚子,也沒東西可鬨。

傅天河坐在馬桶上發了五分鐘的呆,才把手機舉到麵前,解鎖之後,打開和陳詞的聊天界麵。

今天是周六,這個點陳詞應該在學習或者寫遊戲的文案劇情。

聊天界麵上的最後一條消息是今早陳詞向他問好,祝他在比賽中發揮出真正實力,讓他不要緊張。

傅天河沒說他大概被隊友下了毒,也沒說他一直在鬨肚子,夜裡都睡不安穩,隻是單純回了個“好”。

隻可惜,最後的微弱希望也被無情地擊碎了。

傅天河不知道該怎樣麵對陳詞。

但遲早都是要說的。

這事根本就瞞不了,更何況如果老師查明,肯定會做出合理的處置。

傅天河深吸口氣。

最後按下了視頻通話的按鈕。

忙音比傅天河想象中的還要短暫,以至於他都沒能做好心理準備,也許陳詞的手機就放在身邊,時刻等候著他發來一手消息。

視頻畫麵中出現少年的平靜麵容,同樣也在右上角浮現了他自己略顯憔悴的臉。

陳詞接通得太快,傅天河就算打好了腹稿,也沒辦法在第一時間說出。

看到傅天河此刻的表情,陳詞眉頭輕不可察地微微皺了下,敏銳地意識到他情緒不對。

……是沒能取得理想的成績嗎?

陳詞當然有想過這種可能。

發揮失常其實是很正常的事。

考試的時候可能一念之差就看錯小數點,把某個字符意外寫錯,甚至出現那種怎麼檢查都檢查不出來錯誤的情況。

更何況是體育比賽呢。

就連備受矚目的奧運冠軍,也都會有出現失誤的時候。

而傅天河說他一共會參加三個項目,陳詞有看過賽程表,現在這個點,800米預賽才剛剛結束。

正常情況下,就算傅天河單純隻在800米裡失誤,以他的性格,也會立刻著手去準備下一場3000米的比賽,更何況後麵還有關乎其他隊友的團體接力。

所以說,應該是出現了什麼比較嚴重的情況,至於傅天河不光800米沒能發揮好,還會影響到後麵的比賽。

身體出現問題了嗎?

陳詞思考了兩秒鐘,在體育生對他開口之前,主動問道:“是哪裡不舒服嗎?”

少年嗓音很輕,不提成績,也不提比賽,隻是在關心他的身體狀況。

就這麼簡短的一句話,直接把傅天河擊潰了。

他花了那麼久組織語言,去思考該如何向陳詞表明事情的經過,來說明不是他不想努力,而是身體真的出現了問題,如果強行跑下去,可能會出現更糟糕的情況。

可陳詞竟然就在這麼短短幾秒鐘內,把所有都猜到了。

一滴水落在屏幕上,和長久以來磕碰出的屏幕裂痕,一起模糊了界麵中少年的麵容。

傅天河趕緊用手去擦,結果越擦越多,越擦越模糊,到最後屏幕都開始暈出五彩炫光,他再難以看清陳詞的表情。

然後,他聽到揚聲器裡傳出少年熟悉的輕輕聲響:“彆哭啊。”

傅天河終於在這一刻徹底崩潰。

他發出一聲嗚咽,雙手用力地捂住自己的臉。

每天隻睡四個半小時,連吃飯時都在看仿佛天書般的英語;課間休息的工夫除了上廁所和接水,屁股幾乎焊在凳子上;每天長達近四個小時的高強度體育訓練,跑得渾身像是從水裡撈出來;鞋和襪子爛了一雙又一雙,練到腿上的肌肉結塊,然後自虐般將其鬆弛開來,睡覺的時候筋都在抽痛……

這些痛苦日複一日的持續,無論美術生、體育生還是普通高考生,都有著各自無法言說的絕望。

但真正讓傅天河情緒崩潰,並不是這些。

路是他自己選的,既然如此,他就不會後悔。

隻是他覺得自己辜負了陳詞的期望。

少年實在太過優秀了,他必須拚儘全力,在沒有任何失誤的情況下,才能勉強追趕上他的步伐。

傅天河知道,如果想要申請國家一級運動員證書,他肯定還有機會,比如說今年下半年的錦標賽,隻要他的水平不退步,達到要求隻是遲早的事。

可陳詞計劃裡,他應該是要在暑假夏令營的自主招生之前完成這些,讓手中的籌碼更多。

陳詞一句話也沒說,隻是默默看著傅天河在崩潰中哭泣。

認識這麼久了,他從沒見傅天河情緒失控過,雖然遭受過那麼多的意外,但體育生的情緒一直都很穩定,他總是用一副熱情開朗的笑臉麵對大家。

陳詞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可現在這個時候,肯定是讓傅天河把情緒發泄出來為好。

鏡頭無意識地產生偏移,對準了天花板,陳詞隻能聽到傅天河壓抑的哭聲,他仍緊緊盯著屏幕,想要在體育生重新出現的那一刻將其捕捉。

傅天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了。

他明白哭不能解決任何問題,而且還是最丟人的麵對方式,但他就是完全控製不住自己,過分洶湧的情緒對他而言實在陌生,以至於初次襲來時,傅天河甚至都不懂該如何控製。

腦子很懵,昨天一夜都沒休息好,本來就精神不濟,這下更是因為哭而缺氧,半邊腦袋都突突地鈍痛起來。

傅天河早上起來後就沒喝水,他擔心如果再哭下去自己會脫水,幾分鐘後,慢慢地強忍住了眼淚。

情緒終究還是因此得到了些微平複。

傅天河重新看向手機,陳詞正抿著唇,眼尾也有些發紅。

陳詞並非情感充沛善於共情之人,可看到傅天河哭到這個樣子,也忍不住難過。

但陳詞控製得很好,他知道自己必須得繃住,最起碼在傅天河最崩潰的時候,局麵不能變成兩個人抱頭痛哭。

而且還是隔著網線抱頭痛哭。

“好點了嗎?”陳詞輕聲問道。

傅天河點點頭。

“是不是腳扭到或者肌肉拉傷了?”陳詞終於問起原因。

在他的認知中,最可能影響到比賽狀況的原因,就是受傷了。

這對練體育的人來說基本上無法避免,就算再怎麼小心,也會有受傷的時候。

傅天河搖頭,嗓音有幾分哽咽:“我應該是被人下毒了。”

“下毒?”陳詞一愣,但也瞬間就明白了是怎麼個情況。

他神情浮現出幾分詫異,壓根沒想到竟然會是這種意外。

誰會給傅天河專門下毒呢?

“昨天晚上吃完飯,我拿了老師發給我的水回宿舍,燒完和住在一個房間隊友喝了,結果我們兩個都開始鬨肚子,老師檢查完發現是我的那瓶水上有針紮過的小孔,他過去查監控了,我們到急診輸了液,但情況還是不太好,今早我都沒敢吃飯喝水,生怕跑的時候再肚子疼。”

陳詞安靜聽著傅天河傾訴,他的表情自始至終都非常穩定,而就是這種穩定,帶給了傅天河無形當中的支撐。

“然後剛剛八百米我跑了有史以來最差的成績,後麵的三千我覺得應該跑不了了,我怕我中途……”

傅天河說到這裡,哽咽了,仿佛有什麼東西堵在喉頭,讓他難以發出聲音。

“先去吃點東西,喝點水吧,身體不舒服就不要強求自己,以後還有的是機會。”

陳詞很不會安慰人,遇見各種情況,他頂多是沉默著陪伴,或者直接提出解決問題的建議。

他絞儘腦汁地想要勸傅天河彆難過,看開點,但又覺得自己沒這個資格,畢竟被嚴重影響到的人,並不是他。

如果可以的話,他更願意立刻去到傅天河的身邊,用陪伴當作安慰。

但體育生接下來的話語卻出乎陳詞預料。

“對不起。”

陳詞愣了愣,甚至沒能找出這句話的主語和賓語。

片刻之後,他才試探地問道:“為什麼要向我說對不起?”

“你給我做了那麼詳儘的計劃,花了那麼長時間給我補習,幫忙提升成績,結果輪到我自己努力的時候卻掉了鏈子,明明嘗試了那麼久,卻沒能把計劃如期地完成,我、我辜負了你的期待……”

“辜負了我的期待?”

陳詞思考兩秒鐘,大概明白了傅天河在意的點。

少年眉峰略微鬆弛,唇角揚起輕不可察的弧度,似乎是露出無奈輕笑:

“這是你的比賽,現在出了問題,最難受的人明明是你啊,乾嘛非得說是辜負了我的期待,還向我道歉呢?”

“傅天河,你才是受害者,你不需要對任何人道歉,反而是那個害你的人該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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