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園裡早就依著假山的走勢擺了幾盆粉紅的菊花,假山後麵,沿廊下走勢擺了數十盆種類各異的菊花。
菊花本無什麼香味,忽然刮起一陣秋風,將槐樹的葉子吹落了許多,顯得若許蕭瑟。
瑞光郡主先前吃了不少酒,巫喜兒擔心郡主受了風,便引著郡主走到卷棚裡,外麵也是擺著銀桂盆景,擺得十分古典雅致,風一吹帶著桂花的香氣吹來,身心氣爽。
不知樂工躲在什麼地方,跟著風吹的聲音,還有琵琶的聲音。
瑞光道:“今年啊,來了不少才女,自覺得風氣一新。這樣吧,我就出兩個詩題給你們,你們就以‘秋風’和‘秋聲’為題,分彆做一首五絕和五律出來。”
說著,太監們已經擺好桌案了,瑞光坐在上麵主位上,看著兩旁的書案,一共站了九個姑娘,都坐在那裡深思覓句,一陣陣琵琶的弦音襯得屋子裡麵很靜。
瑞光輕聲問巫喜兒道:“哪一個是酈家的女兒?”
巫喜兒向坐下穿紫衣服的女子暗暗一指,道:“那個靠門口伏案寫字兒的就是。”
瑞光點了點頭,道:“氣韻和彆家的姑娘就是不一樣,到底是翰林的女兒。“說著掃了一眼堂下的男客,大部分人的眼睛都盯著酈子夏那個方向看。再瞅瞅李千尋,板板正正地站在那裡,眼神中總帶著一種懷疑似的,就他不看酈子夏,正人君子似的。
不一時,座下的姑娘們陸陸續續寫完了詩,都呈了上來給瑞光郡主看。
瑞光不過草草看幾眼,就分出了個高低,心裡有數後,就將她們的詩箋傳給了座下其他人去看看.
瑞光湊到王太監耳邊道:“你瞧著哪一個不錯?”
王太監道:“郡主的座上客哪一個不是人中龍鳳,豈容小人置喙。”
瑞光笑了笑,自然知道此時的王太監剛剛上任不久,一切都還很低調。
不一時,座下的人看完了女客們寫的詩,瑞光問道:“列位都是讀書識字的,而且才學不淺,看了姑娘們寫的詩,覺得怎麼樣啊?”
下坐的人都在那裡嘟嘟囔囔地討論,瑞光問道:“哪一位是酈家的酈子夏?”
酈子夏緩緩出列,向瑞光微微一福,“民女酈子夏給郡主請安。”
瑞光直接就道:“我看你的詩最好了,你想要什麼賞?”
酈子夏忙道:“今日蒙郡主抬愛來郡主府拜壽,已是榮光無比,豈敢再奢求什麼賞賜。”
瑞光下坐來,走到酈子夏麵前,上下左右打量一番,道:“真是瘦,叫人可憐,聽過你父親過世了,現在跟著誰過?”
酈子夏道:“和叔父在一起。”
瑞光笑笑,“那指定要看人臉色過日子了。這樣吧,我先賞你二百兩銀子,你在這裡住幾天陪我解解悶吧。”
這話聽來有些紮心,直接賞了這麼多錢,事肯定不簡單。
不過,酈子夏現在也是水深火熱之中,母親和弟弟受叔父一家欺負不好過,若是得了這比銀子,或許還可以寬裕一段日子。
酈子夏抬眼瞅了瑞光郡主一眼,道:“謝郡主賞賜,郡主留住,民女莫大榮幸。”
瑞光一瞧這個女孩就是心裡有主意,麵上笑嘻嘻的人,不好搞,於是攜了她的手,走出卷棚,走到外麵賞花,邊走邊問:“家裡人給說親了嗎?”
酈子夏低頭道:“還沒呢。”
瑞光道:“這麼好的人,那以後我多替你留心。”
酈子夏又抬頭看了看瑞光,道:“豈敢勞郡主費心。”
瑞光道:“不費心。”
瑞光這次生日以後落寞了不少,都是因為她沒有等來周亭琦。
臨近年關,一連下了兩場大雪,清晨天蒙蒙亮的時候,瑞光喚來巫喜兒,說要到後園看雪。
瑞光這段時間很少出門,更不要說出去散心了。今早巫喜兒聽到郡主興致這樣好,匆匆趕來,陪著郡主到後園遊玩一番。
此時外麵還在飄著雪花,瑞光身穿秋香色大氅,帶著橄欖色雪笠,在後園的雪地裡顯得也是灰沉沉的身影。
瑞光度過一帶山石,嶙峋頂雪,尤為滄桑。瑞光走到亭子裡,停下腳步歇了歇,看著亭子外掛著大紅的燈籠,上麵頂著一塊雪帽,也十分刺目鮮豔,道:“快過年了,都掛上花燈了。”
巫喜兒忙道:“是呀,又快熱鬨起來了。郡主,你說過年的時候,我們去王爺府嗎?”
瑞光眼神一亮,道:“這話什麼意思?是王爺那邊下請帖請我們去了麼?”
巫喜兒搖頭道:“沒有啊,那我們就不可以自己主動去上門麼,那總歸是郡主的娘家,王爺總歸是郡主的哥哥,郡主回去,他們自該歡迎你。”
瑞光揚手給了巫喜兒一個耳光,道:“住嘴,虧你也說的出來,沒有帖子,我巴巴兒的跑到他們那裡去受辱麼?”
巫喜兒捂著臉道:“奴婢錯了,奴婢知道自己心笨嘴笨,討不了郡主歡心,不過也就是用個老百姓的想法來化解郡主和王爺的心結。”
瑞光抬頭望了巫喜兒一眼,她臉頰下掛著淚珠,便歎口氣,看著山石花草上的積雪,道:“本來出來好好的,你何苦說那些煩心的事,一點眼色都沒有,也怪到打你。”
巫喜兒抽抽噎噎的,看著郡主比自己還要煩,忙吞下哭聲,撇了撇嘴角,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