酈子夏一聲尖叫,衝到山崖邊,隻見下麵鬆杉茂密,看不見一點地皮,更看不到周亭琦落在何處。
絕望和痛苦瞬時從心底蔓延開來,眼淚不止,大叫了幾聲,隻聽空穀回聲連綿,卻聽不到周亭琦的回應。
那盜魁生怕酈子夏的叫聲引來了人,忙道:“快堵住她的嘴,帶走,此地不可久留了。”
酈子夏當時已是心灰意冷,不等人來,抱著一絲希望跑向山崖。
這山崖並非峭壁絕頂,臨崖相接生長著鬱鬱蔥蔥的鬆杉和草木,以前有許多獵戶和農家在此葬身,都道此地有妖怪出沒,再也不敢下到穀裡了。
那盜魁決意要將周亭琦扔下穀底,多半也不是摔死他的心,而是想有什麼虎豹豺狼將他吃了,豈不是最乾淨的。
酈子夏一下跑下來,不料這裡根本沒有路,斜坡陡峭,未跑幾許,竟也摔倒,翻翻滾滾,跌落了十幾丈遠,恰好掐在一顆樹下,沒有再往山穀下滑,也暈倒在此了。
那幫大盜看此情景,心中多半起疑,無心去救酈子夏,扔下另外三名侍衛,落荒而逃。
酈子夏再次醒來時,已是夜裡,朦朧睜開眼睛,隻見林梢月色皎潔,已過中天,想必已經是後半夜了,稍微一動彈,身上就無比酸痛,自己一個女兒家,何曾到過這樣的山林,隻聽著遠近蟲鳴獸吟,心中是無比害怕的,隻是想到周亭琦還沒下落,心中的害怕已放在後麵,忍痛掙紮起來,長喊道:“周亭琦!”
幾聲喊了下來,毫無回應,倒把貓頭鷹驚得鬼泣連連,酈子夏扶著樹勉強站起來,從地上尋了根樹杈,一路走,一路哭喊。
她自己從崖上滾下來,已經是這般狼狽,何況周亭琦被扔了下來,而且他身上還負有舊傷,想到這裡,實在不敢再往下想,一路哭,一路走。
山穀狹長,酈子夏也不知自己現在身處何地,隻隱約記得周亭琦被扔下來的位置,在四周不停地轉來轉去,酈子夏叫上一聲,停一陣子。
忽而,聽到有似乎男子呻·吟之聲,酈子夏仔細聆聽,果然是人的聲音,急忙扒開草叢,尋了半天,直到摸到人身才發現周亭琦,酈子夏喜極而泣,急忙給周亭琦鬆綁。
她發現原來周亭琦並未醒來,但口中不斷呻·吟,想必是受了重傷,酈子夏心中好不擔心,借著月光,看到他的臉,隻見緊緊皺著眉頭,疼痛之極,難以想象。
酈子夏將周亭琦拖到平坦之地,將身上的披風脫下來給他蓋上,便四處尋水,回來給他灌了幾口,似乎好了很多。
不多時,天漸漸亮了起來,酈子夏這才發現原來這山穀之中有一條小路,有路必有人家,有人家或許就能救救周亭琦。
她將周亭琦連背帶拖,拉到小路旁邊,這條山穀兩邊皆沒入另一座山,也不知哪裡有人家。
酈子夏坐在此處等,隻怕耗不起,若是扔下周亭琦去找人,又怕有什麼虎蟲吃了他,看著太陽升起來,漸漸也暖和一點,隻是還不見一個人影。
正在猶豫焦急之時,隻見從南路上過來三個男人,酈子夏一開始怕又遇到壞人,便隱到樹林裡,直到近處時才看明白,原來是三個穿青灰布袍的僧人。
酈子夏猛地從林子裡鑽出來,嚇得三個僧人向後一躲。
酈子夏忙施禮道:“三位師父有禮了,幸虧遇見你們出家人,不然我真是不知還能有希望麼。”
這三個和尚,一個已經中年,胖墩墩的,一臉青隱隱的胡渣,倒也和氣,一個還很年輕,相貌清秀,不愛說話的樣子,最小的也不過七八歲,躲在胖和尚後麵偷覷。
麵色清秀的和尚看了看酈子夏,溫和道:“姑娘勿急,是遇什麼事了?”
酈子夏道:“三位師父,我和自己……”說到周亭琦,實在不知如何稱呼,隻見三個和尚麵色變化,怕他們生疑,隻好道:“我和自己男人,去京城尋親,路過此地,本上山來遊玩風光,不料遇到強盜,從山崖上被扔下來,望三位師父救救我家丈夫吧,他被摔得不輕,若是耽誤著,隻怕會丟了性命。”說著眼淚滾了下來。
年輕的和尚忙道:“姑娘彆哭,另一位施主在哪裡?”
另外兩位和尚見他這般熱心,不大願意,害怕生什麼事端,也不說話,跟著酈子夏鑽進林子,找到了周亭琦。
胖和尚卻道:“這荒山野嶺的,你們一男一女,怕不是什麼私奔偷情的,被鄉民追到這個地方……我們可不能沾上你們。”
年輕和尚道:“曉山,不許胡言亂語!”
胖和尚道:“師兄,這荒山野嶺,毫無人煙,他們兩個怎麼能跑到這裡來?隻怕有什麼奸情。”
小和尚道:“師兄,會不會是妖精化成人形了,你看這女的和男的都這般好看,是不是兩個妖怪,會不會把我們吃了啊?”
年輕的和尚道:“你們兩個住嘴!平日裡還說什麼積德行善,真到了此時,卻推三阻四。出了家,還怕生怕死,還不如做尋常人。”
酈子夏看著這個年輕俊秀的和尚,斜挑著眉毛,訓斥他的師弟,想必他是早出家的人。
酈子夏隻求他救人。
那年輕的和尚幫周亭琦驗了驗傷,道:“曉山,你力氣大,快把這位施主背起來,咱們回廟裡給他醫治醫治。”
那胖和尚扭著臉,隻是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