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又把小胖魚摁水底去了，不死心的小鮮甩著尾巴浮出來，躲到我後麵繼續找死。
“小蓮花，彆嘴硬了！你舍不得我們，更舍不得小龜！”
你彆躲在我後麵放狠話，被做成烤魚，我都搶救不過來的。
“不過，我以為小蓮花和小烏龜會一起走。”
話說完，她吐了兩個泡泡，水中的泡泡碰在一塊，炸了。
哪吒和我都默然一瞬，我飛快瞄他一眼，又聽小鮮在胡說八道。
“說起來，小烏龜也快三百歲了？今後不是找個伴，就是自己過。能化人，肯定要嘗嘗凡間門男人的滋味吧！”
哪吒看看我，一把掐住魚，“什麼意思。”
不住扳動的魚，“要麼睡男人，要麼吃男人，總得有一個吧！我看好多妖怪都這樣。”
聽完，花苞猛地看向我，明明沒有五官，卻覺得被死死盯著。
我驚得飛快搖頭，“我是正經烏龜修行，不搞這些。”
小鮮：“那雙修呢？這可是正經修煉。”
“不不不，看緣分，找對象不急。我沒什麼大報複，就是想有塊地種菜，隨便養點豬、雞、鴨、牛、羊、魚。”
“不想成魔成仙，壽與天齊？”
這一次是哪吒問的。
我很肯定地點頭，他便不再質疑。畢竟我的努力出發點，也是為了更好地躺。
把小鮮丟回池子，哪吒算了算，隻淡淡道：“著急什麼。”
……
又過一年後，這天月圓夜，天池出現了幾十年來最大的動蕩。
水裡的蓮花蓮葉在暴長，連深埋在水底的蓮藕也是飛速生長，花葉繁茂到能爬上岸。
我已經被擠得無處容身，一條蓮梗將我輕巧拋出天池，我落地回看，隻見最大的粉色花苞冒出了金光。
我不由得上前一步，憂心道：“哪吒太子。”
“沒事，退遠點。”
聽他這麼說，我提起裙角快跑，也不知道水裡的小鮮她們會不會受影響。
我沒有數過自己來了多少年，幾十年總歸有。
花苞有變化，還是頭一遭。
待到金光萬丈時，能感受到靈氣從四麵八方彙聚而來。在這佛光中照一下，說不定能薅到點修為？
我躲在大樹後麵偷窺，沒想到樹枝垂下來，將我給舉到了更高處。非常清晰地看到了天池的情況，我驚異地抱著樹乾，才驚覺這是樹妖。
“你是開了靈智的樹。”
“剛剛被三太子的靈氣一激，一直混沌的思緒忽然就清明了。”
“等於哪吒太子讓你開悟了。”
“哈哈，算是運氣好。不僅僅是我，哪吒太子也終於脫胎成形，渡過劫難。”
我來的時候，這棵鬆樹就存在了，想來她應該是更早的原住民。
“請問樹姐，哪吒太子在此有多少年了？”
“五十年，頭一年是沒有你作陪的。你這小烏龜是第二年來的，正好陪他七七四十九年，助他修成真身。”
我愣住，“和我有關係麼？”
樹妖隻是笑笑，“也許有，也許沒有。”
“樹姐，你在這多久了呢？”
“少不得有七百年。”
“哇。”
“我偶爾會聽到你們那邊的聲音，挺有趣的，讓這日子沒那麼無聊。”
相當於是免費節目了，沒想到我也成為了裝點彆人的風景。
天池那邊宛如舞廳一樣熱鬨，光芒炫酷至極，我被晃得眼睛酸。
“看，開花了。”
在樹妖地提醒中，我著急地伸長脖子去看。大樹將枝椏伸展開，把我送到力所能及最遠的地方。
既然是脫胎化形，也不是什麼艱難險阻，不必要這麼緊張吧。
心裡這麼安慰著自己，我看到了豔麗異常的多瓣蓮，花瓣層層疊疊綻開，花心蓮蓬處不是人，而是直立的藕。
沒錯，是藕人，不是人，像平時哪吒自己弄出來的小藕長大版2.0。
對麵的藕瞧見我了，衝我勾了勾蓮梗。左右一看，這一定是叫我。沒敢猶豫，我騰雲飛過去。
駕駛著自己的小雲朵，我飄到藕人麵前。
這的確就是蓮藕拚裝的樣子，像極了人偶模型。藕做的骨架，血肉皮膚毛發都沒有，何來五官。
我試探著喊了聲，“哪吒太子？”
蓮藕咋舌，扭了扭脖子的部分，四肢軀乾都在哢啦啦地發出脆響。我很怕他就這麼散架了，看起來像是潤滑不到位的機器。
僵硬地做了幾個很像瑜伽的動作，哪吒嘗試著發出聲音，像極了他當初作為花苞不會開口的時期。
我靈機一動，該不會他重生後，記憶一鍵清零了吧！
來不及內心欣喜，後頸被藕臂扣住，他連五指都沒有幻化出來，眼耳口鼻也自然是無。
我愣怔地瞪圓眼睛，看著近在咫尺的光滑藕塊。
“唐、小、龜。”
他掌握聲音了，還是那輕朗動聽的少年音，就是有點接觸不良那般卡頓。
我鬥膽摸上這塊藕，有些顫音，“哪吒太子，你不會是脫胎失敗了吧？怎麼不是人？”
“我故意的。”
第二句話變得順暢很多。
“真的嗎？你不要打腫臉充胖子，這個時候傲嬌不行的。要不，我去問問佛祖？”
打開我的手，機器藕又擰轉了脖子，“我在考慮。”
“啊？有什麼比你化形還重要？”
“要用什麼模樣。”
“樣子？變回原樣呀。”
“那副軀體已經還給爹娘，我自然不願再用相同的臉麵。”
我點點頭，倒也能理解他這個想法。
“你覺得呢。”
沒想到他會問我，看起來我和哪吒還能嘮嗑半天。於是我在小雲朵上坐下來，藕人也跟著我盤腿坐下。
“哪吒太子，你喜歡什麼樣的，全憑自己感覺吧。”
“你怎麼跟個石頭一樣，沒點想法。”藕人語氣微惱，戳我腦門。我不倒翁那樣晃，又瞥植物人一眼。
“我說實話。”
“說。”
“你是心中有氣，所以不用原來的臉。若是真的不計較了，並不會讓自己去改什麼。”
“我心胸狹窄，你第一天認得我？”
“可你以前的臉很好看，不用了，也挺可惜。”
“你不是不看容貌麼。”
“我是不看，但那是你非常突出的優點，一眼能見的優點。你知道嗎，有多少人看著那張臉，都不會生氣的，還能延年益壽心情好，腰不疼了腿不疼，就著你的臉下飯。”
“……”
哪吒被我的話給震到了，竟是顯出幾分遲疑，隨即冷了口氣，“放屁，我當時就用那張臉，你該討厭還是討厭。”
“也沒錯，畢竟相處還是要看性格，而不是臉，我僅代表個龜觀點。”
“……”
像是一口氣堵在蓮藕的氣孔裡了，哪吒你了半天，然後轉過身炸天池。關於到底用什麼模樣，沒有得到答案。
此時的他已經有了不俗的法力，身體卻是脆弱的，一個反震，一條胳膊嘎啦斷掉。
我看著掉落在我懷裡的胳膊，腦子劃過涼拌菜的想法，然後驚愕地抱臂站起，“哪吒太子，手、手斷了。”
藕人氣呼呼地拿過自己的胳膊胡亂安裝上，一拍一推，關節複位，又是一條好用的胳膊。
想了想，為了以後他的家庭和睦，還是用原來的模樣更適合。當然，最終是要看本藕意願的，我弱弱地提意見。
“哪吒太子，不然就用原本模樣吧。若是覺得不爽，你可以過渡一下。比如換個瞳色發色，著裝之類的。”
“說清楚點！”
“銀發紅眼，或者金發碧眼，黑發紅眼，乾脆染成彩色的，像晚霞也行。”
被迫與哪吒一起思考他重生的新形象，我感覺自己在玩網頁換裝遊戲，還可以給人物選擇妝發。
從大概的輪廓到局部的細節，以及臉上和肢體的細節。是保守的重型鎧甲，還是輕盈修身的輕甲，什麼材質，什麼配飾，什麼顏色……
萬萬沒想到我還能打扮他，我和哪吒二人小會議商討了許久。
他這麼火爆的性子，穿少一點，大膽一點，顏色豔麗一點會更適合，最好再來點花臂紋身什麼的。很多形象都是這樣的，上身沒多少衣服，戴了不少裝飾品。
雖說性冷淡風，全身包裹在甲胄中也行，會產生反差感。
講得口乾舌燥，我已經把自己能腦補的都說了，接下來就看哪吒自己怎麼取舍。
表示已經被榨乾，我擺擺手，“我沒貨了，哪吒太子你開心就好，請自由地變。”
“裝扮又不是隻能有一個，百變不也挺好。”
“什麼？”
藕人撐著腿站好，扭扭腰，抖抖腳，藕臂一揮，蓮葉像是舞台的幕布那般將他給遮住。
我皮了一下，小聲念著：“美少年變身~”
流光從花瓣與葉子的縫隙中泄出，偶爾浮光掠過麵頰，我竟是有一絲好奇，他會變成什麼樣。
待到花葉分開時，我看到白衣的少年，銀發金眸，居然還是魚骨辮發型。
他沒有多餘的裝飾，乾淨到纖塵不染。
絲絲縷縷的鬢發修飾了明晰的麵容輪廓，倒不覺得陰柔，竟是有幾分清冷仙君的氣質，讓這月華都失了色。
俊美的容貌與從前不差分毫，那雙勾魂奪魄的桃花眼是冷的，是亮的。而眼尾勾起的殘紅，又讓哪吒平添了一抹明豔之色。眉心烙印下紅蓮花印記，在額發間門若隱若現，這兩處暖色，緩和了他寒冰孤月般的冷傲。
猶如冰川下流動的岩漿，像他，又不像他。
不像我接觸到的影像作品裡的他，卻也是我所在世界遇見的真實哪吒。
整個一全新版本。
一種說不出的感覺讓我久久不能言語，心口跳得有些快，完全的，被他的容貌給衝擊到。
“喂，彆犯傻了，這樣如何。”
哦，一開口還是那個味兒，不會因為換個色就變溫柔清冷。
到此，我也深刻明白一個道理。哪吒就算換色重塗，底子在這，怎麼也不會差。
豔若旭日，皎如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