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暗。
後院裡,陸續點燈。
林繁穿過前院,繞過遊廊,遠遠看到一人身影。
他眼神好,看清那人模樣後,便上前去,行了一禮:“姑母。”
林芷笑了起來:“我剛與你母親說了會兒話,差不多要回去了,倒是你,今日散值遲了?”
“門口遇上永寧侯府來遞帖子的小廝,”林繁道,“問了幾句。”
林芷邊走邊說家常,聽見永寧侯府幾字,腳步微微一頓:“帖子?”
林繁沒有解釋,另起了一問:“我記得,您與忠義伯世子夫人是故識吧?”
“是,”提起楚語蘭,林芷歎息著搖了搖頭,“她的身體不樂觀,聽說伯夫人又出城養病去了。”
林繁道:“您不用太擔心,想來太醫已經定下了方子,能治世子夫人的病了。”
林芷聞言,下意識地抿了抿唇。
林繁的說法有那麼些不自然。
很篤定結果,又是“想來”。
林芷沉聲問:“聽你這口氣,其中有什麼我不知道的狀況?”
“確有些狀況,”林繁從頭至尾,把那天遇上秦灃綁人、到秦鸞審問寶簪之事,向林芷講了一遍,“剛才他家小廝過來,便是為著這事。”
林芷聽得心緒萬千:“我隻知她病著,上月去看過一回,卻沒想到,會是中毒。”
“幾位老太醫也沒有看出來,”林繁扶著林芷,引著話,“幸好秦大姑娘看出了端倪,虛虛實實逼問一番,得了破解之法。”
林芷彎著眼,輕笑起來。
她剛隻聽講述,就覺得那連蒙帶嚇唬的手段讓人會心一笑了。
能想出如此法子來的……
不由自主地,林芷歎道:“秦家,徐矜古靈精怪,生出來的女兒啊,也這麼有意思。”
“姑母提到的這位‘徐矜’,是秦姑娘已故的母親?您與她認得?”林繁順著問了,又“哦”了聲,似是理順了,“您與忠義伯世子夫人是故識,秦姑娘的母親與世子夫人又是故交,您由此認得對方,也不稀奇。”
舊人名字繞在耳旁,那些音容笑貌亦浮現在腦海裡。
回憶起舊時光陰,林芷整個人越發柔和,溫聲道:“都是年輕時候的事了,一晃啊,那麼多年過去了。徐矜嫁人後,漸漸與我們往來少了。語蘭晚兩年,也嫁人了。”
晚風拂過,吹得樹影搖晃,影影綽綽的,把林芷從回憶裡一下子拉了出來。
“啊呀,你看姑母,差一點就要絮絮叨叨了,”林芷將碎發挽到耳後,“你們爺們不愛聽這些。總之啊,姑娘們不管閨中多親密,一旦各自有了丈夫兒女,走動自然而然就少了,慢慢就疏遠了。”
林繁垂著眼,道:“哪裡的話,您要是想絮叨,我洗耳恭聽。”
“你想聽,我還不想說呢!”林芷笑罵著在林繁的胳膊上拍了兩下,“滿京城的,各個都說你煩,你洗耳恭聽,叫你聽出些有的沒的細枝末節,誰知道順藤摸出什麼瓜來!”
林繁知道不疼,自也不用躲,挨完了,道:“我的算盤瞞不過您。”
林芷哼笑著又拍兩下,道:“不早了,我該回長公主府了。”
“我送您。”
林繁一路送林芷出去,見馬車駛遠,才收回視線。
姑母到底是姑母,是平陽長公主身邊最得信賴的女官,想從她口中套話,不是容易事。
雖然,姑母未必知道他真正想套出來的內容,但她足夠警覺。
即便是從舊友入手,依舊沒有讓她打開話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