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後的西四胡同,連一隻耗子都難找。
錢兒直到邁進來,才知道那封送出去的信中另有計劃。
“姑娘,”錢兒糾結了半條胡同,問,“您要尋定國公,白日裡定個茶樓雅間,讓大公子作陪就好,為何要挑夜裡,還不讓大公子知道?這大晚上的,避開所有人……”
秦鸞推開了宅門,道:“你都說避開所有人了,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錢兒愣了愣。
也是哦。
沒人瞧見、沒人聽見,還擔心什麼。
秦鸞被錢兒傻乎乎的樣子逗樂了:“定在這裡,隻因為我想問的事兒,不方便叫旁人聽去。雅間什麼的,萬一隔牆有耳,就壞事了。”
錢兒聽進去了,又問:“姑娘確定定國公會來?”
“會來,”秦鸞道,“他會好奇。”
京中那些底子不乾淨的貴胄都說林繁很煩,並非林繁為人多細碎,說到底是職務在身,不得不細。
掌著赤衣衛,不能白領皇糧,多少得給皇上抓幾個違法犯事的紈絝、惡官出來。
可誰會把歹事大肆炫耀?
都是藏著、掩著,決計不讓外頭窺到一點端倪。
赤衣衛要得到線索,就必需事事多留個心眼,唯有如此,才能從一些細枝末節裡尋到些線索。
秦鸞在信中寫“對忠勤伯府上之事有些疑惑”,林繁公事謹慎認真,定會來。
離約定的時間還有一刻鐘。
上回來過,錢兒對這裡的環境心中有數,麻溜地把院子裡的石凳挪到了避風處,鋪上帕子,請秦鸞坐下。
饒是秦鸞知道錢兒力氣大,都被她的表現驚了一下。
錢兒又搬了個石凳來,給林繁預備著。
忙好了,她在秦鸞身邊站直了。
畢竟是西四胡同,連月光落下來都讓人陰森森的,她不敢離姑娘遠了。
“說起來,那寶簪當真嚇壞了,第二天送她回伯府,她都沒有緩過來,”錢兒縮了縮脖子,道,“她也是慘,攤上伯夫人那麼一個主子……”
都是做丫鬟的,錢兒更能明白寶簪一些。
害人是罪,背主亦是罪。
主子犯事,身邊無論是使壞的、教唆的、還是被迫從了的,都沒有好下場。
“明明最壞的是伯夫人,結果,隻送去莊子上,總覺得……”
見秦鸞看著她,錢兒皺著眉頭,糾結了一番形容詞彙:“不儘興?差一口氣?奴婢說不好,姑娘覺得呢?”
秦鸞輕輕笑了笑,不答反問:“那你記得,我最初去伯府是為了什麼?”
錢兒立刻答道:“自是為了救世子夫人。”
“是,隻是為了救人,”秦鸞說得不疾不徐,留給錢兒思考的餘地,“不是為了懲惡,也不是為了出氣。
你在知曉了來龍去脈後,生出了憤慨之情,有了更多的想法,這很正常。
可做事,不可能事事隨心所欲、心想事成,於是你耿耿於懷、庸人自擾,很是不開心。
你看,你不開心了吧?”
錢兒重重點了點頭。
“不值當的,”秦鸞道,“明明最初的目的已經達成了,你本該覺得滿足、高興的。如此一來,本末倒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