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步廊離徐太傅的宅邸不遠。
黃太師的轎子,在徐府外落下。
大門的位子,由皇上下旨,豎起了一道牆。
最初時候,誰都沒有見過這等事,從這裡經過時,不說駐足, 也會一麵走,一麵多看幾眼。
一晃這些時日過去,大夥兒見怪不怪,誰也不會再多看一眼了。
不止門外,門裡又被徐太傅另砌了一道,想從正門進,顯然不可能。
再者,因著老太傅的脾氣,說閉門就閉門,什麼後門、角門,也斷不可能敲開。
一家老小,居住這宅子之中,自那日起,除了負責采買的搭個梯子,從牆頭進出之外,誰都不邁出一步。
以至於,此時此刻,站在府外的黃太師想要進去,也……
望著高高的院牆,黃太師搖了搖頭。
退縮是不可能退縮的。
誠如他與範太保說的那樣,他們這些老骨頭,什麼事兒沒有遇上過?
建朝後,官帽戴在頭上, 一品二品的大員,出入都威風極了。
可是, 在幾十年前,最苦難的時候,誰沒有躲過地窖、鑽過狗洞?
翻個牆而已。
算什麼稀罕事。
就是吧,上了年紀,骨頭不比當年,動作也不矯捷。
絕不是豁不出臉麵。
敲門是敲不應的,黃太師掂了掂錢袋子,抬手丟過了牆。
袋子咚的一聲落地,很快,聽見動靜的徐家仆從過來,看那又重又精致的錢袋子,隔著牆問:“哪位貴人?”
黃太師道:“老夫黃曄,來拜訪太傅,煩請給老夫搭個梯子。”
“老太師,”裡頭人道,“我們老大人說,不見客。”
黃太師哼得笑了聲。
他就知道是這麼個回複。
“老太傅倔脾氣,”黃太師道,“老夫也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 你們要不搭梯子, 老夫自個兒搬梯子來, 老夫就硬當這個客人, 老太傅要不樂意,自己來牆頭,把老夫推下梯子去。”
裡頭沉默了。
顯然,他也沒有遇到過這麼不講理的客人。
轉念想想,黃太師真自己搭了梯子,誰能把他推出去?
這把歲數的老骨頭,摔出什麼好歹來,要出人命的。
無可奈何,裡頭道:“老太師稍後,小的給您取梯子去。”
很快,裡外架好梯子。
黃太師也沒讓人扶,自己翻牆,狼狽是有那麼些狼狽,但他顧不上,待落了地,扶正帽子,拍了拍衣擺,他大步往徐太傅的書房去。
徐太傅正在練字。
之前的那些病狀,早就好了。
每日不用上朝,空閒時間很多,除了指點兒孫文章,就是看書習字。
隻觀模樣,確實舒坦自在,但心裡舒不舒服,隻徐太傅自己知道。
“我說哪個這麼不講理,原是你。”徐太傅看著走進來的黃太師,翻了個白眼。
黃太師也不與老太傅客氣,落了下來:“老太傅,外頭狀況,你可知曉?”
“不知,也不想知道,”徐太傅道,“你若是來說家常,品字畫,老夫請你吃盞茶,你要來說朝堂大事,那還是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