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男女主角的歌聲比不上費雯麗就不用說了,屬於沒什麼意義的評價,這兩個演員水平其實也在水準線上了,舞美設計也不錯,總的來說應該沒什麼問題,當然,還是要經過市場的考驗才能下定論……
理查德微微鬆了口氣,笑著說:
“是,許多倫敦的小劇院都會找劇作家寫新的劇本,如果劇目上演後能夠被市場接受,就有可能繼續挺進倫敦西區。西裡斯是個很有天賦的劇作家,我看中了他投遞給劇院的劇本,向他約了《烏有之地》的劇本……”
理查德的話語還沒說完,舞台上忽然騷動起來,他立刻轉頭看去,微微皺眉,對著葉槭流歉意地笑笑,趕緊跑上舞台了解情況。
葉槭流也過去聽了聽,雖然隻是隻言片語,但他也大概聽出來是女二號折騰了什麼事,搞得導演情緒很差,排練也因此中斷。
接下來,工作人員們紛紛下班離開,舞台上的聚光燈也關了,葉槭流又等了一會,理查德才從後台走出來,雖然他沒說什麼,但從他眼角眉梢的疲憊就能看出來他又處理了多少事。
似乎是因為虧損,很多員工都從歡騰劇院辭職了,現在歡騰劇院隻有一場的演員,所有演員都沒有替補,理查德更是一人身兼劇院經理、舞台監督、選角導演、運營經理等職務,這也太慘了點……葉槭流在心裡同情地嘀咕,等理查德走到麵前,轉身和他一起往外走,出聲提議道:
“蝴蝶之夜?”
理查德輕輕歎息一聲,彎了彎嘴角:
“走吧,我現在真的需要好好喝幾杯。”
兩個人來到劇院旁邊的酒吧,點了各自的酒,隨意地聊了點什麼,幾杯酒下肚,葉槭流想了想,還是按捺不住好奇心。
“剛才導演好像很生氣,是演員們表現得不太好嗎?”
理查德搖搖頭,平淡地敘述事實:
“不,是因為莉莉今天沒來——她是我們的女二號,因為目前劇本暫時到她出場的時候,所以她乾脆不來劇院了。”
猶豫了一下,他又說:
“或許是因為有幾位讚助人對她很感興趣,越過我和她取得了聯係,所以莉莉也需要時間來平衡她和他們之間的關係。我隻是擔心她能不能在有她的戲份時找回狀態,她目前還不是個能力穩定的演員,而我們暫時找不到另一個和她水平相當的女二號。”
葉槭流:“嗯……”聽起來莉莉小姐確實不太穩定,讓人忍不住開始擔心劇院的未來。
他抿了一口辛辣的酒液,想了想,問:
“我並不是想刺探什麼,但這似乎不是你第一次遇到這種事?你似乎已經不會驚訝或者惱怒了。”
雖然這麼問有些直白,但葉槭流覺得以理查德溫和紳士的性格,就算這個問題有些突兀,應該也不會激怒他。
果然理查德並沒有生氣,隻是揉了揉太陽穴,歎了一聲:
“讓你發現了嗎?不過這的確不是第一次了,我有非常豐富的處理爛攤子的經驗。”
……這到底是經驗多豐富。葉槭流忍不住暗暗心驚。
年輕的劇院經理攤開手,露出微微無奈的苦笑:
“你恐怕會覺得我在說笑話,有時候我覺得這間劇院可能沾染了一些壞運氣,比如前幾天蘇格蘭場的警探來詢問我丹尼爾的去向。我猜你應該覺得很奇怪,但這還不是我處理過最麻煩的事。”
“從我父親手裡接下歡騰劇院的那一天,我就想要讓它恢複舊日的盛況,”理查德邊喝酒邊喃喃,“但有時候我會覺得,或許這個夢想對我來說太重了一點,而我是個自大又傲慢的控製狂,我隻是想要享受掌控一群人的權力感……然而事實是,我並沒有肩負起這一切的力量,我隻是個普通人。”
葉槭流越聽越覺得劇院倒閉在即,呆滯了一瞬,不禁暗暗著急,趕緊安慰自己的房東:
“還沒到放棄的時候,或許你遇到了很大的挫折,但你並不是一個人,還有很多人願意幫助你,其中之一就坐在你的麵前。”
他語氣溫和地問:“不如先從你現在麵對的難題開始,怎麼樣?”
理查德似乎被葉槭流說動了,手指敲了敲酒杯,終於緩緩說道:
“首先是莉莉,她是從約克郡來的,對於倫敦並不熟悉,但我了解她的讚助人,我並不覺得他們是樂於分享的性格,他們過去從不分享。”
……這個應該先找一個新的女二號預備著了。葉槭流頓時感受到了理查德話語裡淡淡的絕望。
“接下來是傑瑞,他是我們的舞美設計師,最近他似乎靈感匱乏,一直把自己關在家裡畫畫,我想他大概有兩個星期沒從裡麵出來過了。我嘗試著敲過門,但是他隻讓我不要打擾他,他說話時,我似乎聽到家裡響起了一種怪異的、無法形容的、可怕的聲音,我詢問他那是什麼,他沒有回答我,之後他就再也不說話了。”
葉槭流:“……”
他深吸一口氣,凝重地問:“你考慮過破門而入嗎?或許傑瑞已經在家裡出事了。”
理查德搖了搖頭,表示無能為力:
“恐怕不行,侵入他人住宅是違法行為,況且傑瑞的家門口一直貼著法律警告,除非我們不使用破壞手段進入傑瑞家,這樣才不屬於刑事犯罪。”
明白了,帶上我去開門就行……葉槭流點點頭,覺得差不多就這些麻煩了。
誰知他還沒有鬆口氣,理查德望著天花板,仿佛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一樣隨意地說:
“然後是燈光師,他有一天出門采購,不知道在路上遇到了什麼,之後就再也沒出現過,我不清楚這算不算辭職,但我保留了他的職位;場務有占卜的業餘愛好,前段時間她向我請假,說她的媽媽生病了,她需要回家看望她,不知道為什麼,她也再沒有回來過;舞台機械師的家所在的教區最近新來了一個牧師,他每天都要去教堂聽牧師布道,周末還要去教堂做義工,我對於他人的信仰沒有意見,但他的虔誠已經嚴重拖慢了工作進度……”
葉槭流:“………………”
“……但其實這些都不算什麼。”理查德忽然又歎了口氣,“問題是西裡斯,原本他應該把劇本發給我了,但前段時間他突然很急地告訴我劇本要重寫,他覺得他之前寫得不對,他沒有寫出倫敦,現在我這裡隻有第一章的劇本,甚至不知道西裡斯有沒有寫完全部劇本。”
葉槭流眼前一黑,深深折服於這位劇作家的拖稿功力。
“而你選擇等待他寫完全部劇本,”他忍不住用懷疑的口吻問,“你真的決定這麼做嗎?”
“我知道,我知道,這聽起來很不可思議,如果我的腦子還正常,我就不應該繼續用西裡斯的劇本。”理查德聳聳肩,若有所思地說,“但我的確覺得西裡斯的新劇本更好,因為現在的劇本裡寫的更像是完整的倫敦。”
他看向葉槭流,突然笑著提議:
“周末你有時間嗎?我想我們可以去西裡斯的家催稿,去西裡斯家需要穿越大半個倫敦,到時候你可以親眼看看它真正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