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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潮聲在寂靜的黑夜裡回響, 遠處的海麵上,燈塔的光芒如同星星般閃爍。
葉槭流低下頭,望向注視著他的布萊克, 另一隻手抬起來,摸了摸他們的頭發。
狗狗們更開心了點, 用腦袋蹭蹭他的掌心,重新變成黑犬的樣子, 舔了舔葉槭流的手背。
葉槭流輕輕拍拍他們, 夜色中,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隻能聽到他一如既往溫和的聲音。
“你們覺得我變化大嗎?”他問。
布萊克反應很敏捷,看了葉槭流一眼。
“是很大,但是沒有問題。”他們問, “你覺得我們認錯了嗎?沒有!在圖書館, 我們立刻就認出你了。不管發生了多大的變化,你依舊是我們的主人,在我們心裡你就是你!”
在圖書館就認出來了……記憶在葉槭流腦海中無聲流淌, 他低聲問:
“即使我並不記得你們?”
“沒有關係!”布萊克回答得很快,帶著點理所當然, “我們也不記得很多事情, 畢竟我們從海洋返回了三次, 很多記憶都丟在了那裡。”
他們語氣又沮喪起來,說:
“對不起, 如果我們還有那些記憶, 應該能夠幫到你很多……可是關於一重曆史終結的記憶離死亡太近了, 那是最先和海洋融為一體的部分, 如果不放棄它們, 我們也沒辦法來到這一重曆史裡了。但我們覺得比起那些,記住你才是更重要的。”
葉槭流收回手,抵著下頜,目光從布萊克臉上移開,望著遠處的海麵。
“你們對現在的生活滿意嗎?”他輕聲問。
“很滿意!”布萊克快活地說,“我們說過的,我們隻要能夠陪伴你就足夠了。”
他們抬起爪子,搭在葉槭流的手上,仿佛在握著他的手,語氣真誠:
“你不希望我們和你融為一體,是嗎?可是我們不覺得這樣不好啊。
“以前你沒有開啟道路,我們也很弱小,但我們是異種,很快就變得可以保護你了,於是你讓我們留在你身邊,你說你需要我們的陪伴。
“你讓我們做的事,我們都會去做,無論是什麼。你讓我們等你,讓我們睡一覺,讓我們信仰你說的神靈……我們做得好嗎?
“但現在你開啟了道路,並且很快就會攀升得比我們更高,需要我們保護的時候也會越來越少了。
“我們能夠理解這點!畢竟隻要你還在攀升,這一天就一定會到來。”
布萊克的聲音輕得像是雪,猩紅的眼睛卻熠熠生輝:
“所以用我們去開啟下一道門關吧,這樣我們就可以永遠在你之中,永遠陪伴在你的身邊了。”
葉槭流的眼眸裡仿佛彌漫著幽深的星霧,停了片刻,他微微勾起嘴角,看著布萊克,低沉地問:
“既然你們叫我主人,也就是說,無論我讓你們做什麼,你們都會聽我的,是嗎?”
布萊克眨了眨眼,抖抖耳朵,肯定地說:
“當然,無論你需要我們做什麼,我們都會做得很好!”
葉槭流嘴角的弧度變大了一點,拍拍狗狗的腦袋,說:
“那麼你們先回去睡一覺吧,等合適的時候,我會叫醒你們的。”
狗狗們乖乖點頭,轉身躍進了手提箱。
箱蓋自動合上,周圍的寒意也徹底消散,海灘上反光的冰霜也迅速融化。
葉槭流站起身,彎腰拎起手提箱,將他們重新收上墨綠桌麵,注視著卡牌上【無痛的朝聖】的文字,翹起的嘴角無聲無息地坍塌了下去,沒有半點殘留。
他沒有表情地站在海岸邊,像是雕像一樣一動不動。
他的手指握緊成拳,又慢慢鬆開,重複了幾次。
過了一會,葉槭流重新動了起來,在四周找了塊石頭,接著屈起一條腿,在地上畫出了渡鴉的形象。
寥寥幾筆勾出渡鴉,葉槭流放下石頭,將自己的手按了上去。
海風發出陣陣低鳴,簡單畫出的渡鴉躺在地上,沒有任何反應。
葉槭流又按照學過的召喚儀式,絲毫不帶簡化地重新進行了一遍,然而這一次依舊沒有召喚出任何東西。
注視著地上的渡鴉,葉槭流收回視線,站起了身。
他抬起右手,手指上迅速浮現出灰白斑駁的飛蛾,仿佛一小片精美的紋身。
飛蛾從他的指尖飛起來,翅膀上的花紋開始變化,很快變成了一家酒店的名字,以及相應的房間號。
卡特訂的酒店位於都柏林的中心,從他在拉斯維加斯的做派,就能看出他也不怎麼在意金錢,在貝爾法斯特時是葉槭流選的酒店,這次換成他,就從普通標間變成了有多個房間的套房。
葉槭流走向酒店的電梯,飛蛾在他的身邊翩翩飛舞,落在電梯刷卡的位置,翅膀微微一振,鎖定的電梯立刻對葉槭流解鎖。
它身上仿佛有種欺騙性的迷彩,一路上有許多人看到了這隻飛蛾,然而沒有任何人覺得這一幕有哪裡不對。
靠著飛蛾,葉槭流進了酒店房間。
房間裡沒有開燈,卡特似乎不在,葉槭流也沒有開燈,他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下,靜靜坐了很久。
片刻後,葉槭流打開墨綠桌麵,目光從一張張卡牌上遊過,最後落在了【門徒懷特】的卡牌上。
卡麵上,戴著冠冕的人影無言地和葉槭流對視,麵孔仿佛隱藏在迷霧後,隻有模糊的輪廓。
【門徒懷特】
【道路:啟】
【階段:第五門關】
【描述:他的言辭越來越有力,他的舉止越來越尖銳,他的意誌越來越堅定,而你知道他內心所有的空洞和無意義。】
【身份:這就是你。】
葉槭流沒有和卡牌上的懷特對視多久,目光很快移開,漫無目的地在黑暗中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