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知道布萊克對我的忠誠很沒有道理,就算人們總是說狗是最忠誠的朋友,但他們不是單純的寵物,在成為遺物之前,他們就是冬之道路的半神強者,他們的愛和效忠,都應該有一個理由。隻是他們的忠誠的真的,對我的喜愛也是真的……於是我覺得,這份真誠不應該被懷疑。
“所以哪怕我知道他們來自第五重曆史,知道他們就在渡鴉成神的儀式現場,知道他們是被骨白鴿選擇的,我依舊沒有追根問底。
“現在看來,我的想法和做法也沒有錯,因為他們的確沒有欺騙我,哪怕我不問他們,他們也會把他們知道的一切全部告訴我。
“三次死亡,三次從海洋返回……布萊克說過,第一次死亡是在他們很小的時候,那之後,他們應該就已經有一半是遺物了。
“關於一重曆史終結的記憶離死亡太近了……這樣看來,布萊克的第二次死亡,可能是第五重曆史裁定的時候,靠著死亡後從海洋返回,他們才能抵達第六重曆史,接著是第三次死亡,這一次讓他們順利來到了現在……”
葉槭流閉上眼睛,腦海裡似乎能夠想象第五重曆史的畫麵:
一個披著鬥篷,五官冷淡,黑發的凡人,身邊跟著一條黑狗,肩上站著一隻渡鴉,行走在席卷現世的戰爭之中。
隨著時間推移,黑狗和渡鴉都飛快成長成了高等階者,他卻一直沒有開啟道路。在這個過程裡,他隻是無聲無息地觀察現世的戰火,推測諸神的意圖,尋找可以利用的漏洞。
然後,在血神試圖成為啟之神靈時,他讓伺機已久的渡鴉偷走了血神的成神儀式,在眾目睽睽中登臨神位,接著讓黑狗等他,等待到接下去的某一重曆史,在那裡重新蘇醒,在現世找到他,按照他所說的,成為某個神靈的信徒。
對布萊克來說,他們會在什麼時候蘇醒,他那時候會是誰,讓他們信仰的神靈是誰,這些都不重要。
他們並不需要知道他們要做什麼,隻要知道那是主人讓他們去做的就夠了。
“於是我來到了這一重曆史,帶著一個‘新手引導’,自然而然地獲得了第一個信徒,知道了自己的目標是向上攀升……
“最開始,我對這個世界還一無所知,然後奧格和費雯麗就成為了我的信徒。
“渡鴉建議過我第一門關選擇杯,而我進入奧格的意識時,他就已經開啟了杯之道路。如果最開始我沒有救下他,他就會變成一件杯遺物。
“第二門關會不會是燈?如果我隻是看著費雯麗在莊園裡死去,我也能收獲一件燈遺物。
“他們信仰我,成為我的所有物,當他們死時,我才能把他們的遺物收上桌麵……
“是因為我最開始還太弱小嗎?這樣獲取遺物,沒有任何風險,或許我還能獲得他們的祝福,到手的遺物不會有負麵特性,足夠我撐過最羸弱的階段。
“等到開啟第二門關,我也有了獵殺第三等階天命之人的能力,如果布萊克能夠更早發現我,那就更輕鬆了,一直到第五門關,都不會有任何阻礙。
“或者更簡單一點,比如說在我遇到困難時,我又會自然而然地獲得一個信徒?
“然後是第五門關,‘無痛的朝聖’已經在桌麵上等待很久了。
“這時候我也有能力開啟多重曆史之門,可操作的空間也會更大,或許在我不知道的地方,第六門關的遺物也已經在等待我了。”
葉槭流低著頭,額頭抵住交叉的十指,嘴角無聲翹起,眼眸裡沒有任何情緒。
他以為他的欲望是保護和引導,他會成為信徒所信仰的神靈,可或許從一開始他的理解就錯了。
會成為他的信徒的,應該都是為他準備的遺物。
葉槭流抬起頭,望向眼前的墨綠桌麵。
他的視線並不集中,顯得像是在走神,但他自己知道,他此時思維是前所未有的清晰分明。
奧格和費雯麗都不是意外,葉槭流接觸到他們的方式,在現在的他看來,完全是有跡可循的。
布萊克也不用說,他會進入密大,應該不是什麼偶然,密大是一個成形中的4級燈影響,最像輝光的道路就是燈,布萊克被這樣明亮的燈影響吸引,跟隨紀伯倫校長來到密大,也是一件很合理的事。
到加西亞時,葉槭流稍微停了一下,重新整理思緒。
他認為加西亞的出現,他的叛逃,他會進入密大,他們會成為朋友,這些應該都是無法預計的,他會追著加西亞去倫敦,這也不是能夠預先算計到的,也就是說,從他進入倫敦開始,一切就不在那份事先寫好的劇本上了。
但葉槭流並不能完全確定。燈之道路擁有類似於占卜的特性,哪怕輝光是以凡人的形態行走的,他說不定也預見到某些事情。
如果他不是靠奧秘來預見的,那反而讓他更加可怕了——僅憑那種洞悉力,那種運籌帷幄的能力,安排好尚未裁定也尚未成形的曆史中的變局,能夠辦到這樣的事的,大概也隻有曾經降臨於漫宿之上的輝光。
葉槭流現在也不知道輝光到底是什麼時候從無光之海離開的,隻知道他在第五重曆史取得了絕對的優勢,而光看他能夠在第五重曆史為第七重曆史做準備,很難說之前的諸重曆史裡,沒有他在陰影中觀察的視線。
想到這裡,葉槭流居然有些想要翹起嘴角。
如果不是他近距離接觸過一位出色至極的導演、劇作家、演員,如果不是他曾經在那份劇本裡扮演主角,如果不是他那時就已經明白了他內心的想法,他絕對不可能這麼冷靜、迅速、平常地想到其中的關鍵,接受事實,然後在此基礎上進行推理。
從卡特來看,輝光的這份劇本也絕不會一板一眼,而是會有著極高的容錯率。
所以哪怕葉槭流一開始就脫離了劇本,他安排的督察員渡鴉也沒有進行乾涉,那麼也不能說渡鴉沒有一度跟著他的步伐調整,把加西亞看做又一件可以晉升的遺物。
葉槭流的目光最終落在了卡特的卡牌上。
“我唯一能夠確定的,就是卡特絕對是一個不在劇本上的信徒。低階天命之人還是很容易安排的,但卡特早就是飛蛾的神靈侍者,同時開啟了兩條道路,他自己也是書寫劇本的作家,以他的籌謀和計劃能力,想要安排他的難度不會低於安排神靈,就算成功,他也不可能毫無察覺……如果這不算意外,就沒有什麼算是意外了,連我都沒想到他會願意成為我的信徒……”葉槭流向後靠在沙發上,抬起手撫過卡特的卡牌。
他沒想到,有一天他居然會因為某個人的不可控與不可信,而感到放鬆和慶幸。
沒有過多久,房門外響起了開門的聲音,接著房門被推開,燈光隨後亮起。
卡特解開圍巾,一眼看到了客廳裡的葉槭流,繼續把圍巾掛在衣架上,走進房間裡。
“讓我想想,我沒猜錯的話,發生了一些事,你在等著和我說計劃有變?我會洗耳恭聽的。”他輕飄飄地說。
看出這一點對卡特來說沒什麼難度,人們的情緒在他眼中總是那麼分明。如果葉槭流真能憑借不算豐富的表演經驗騙過他,該成為蛾之道路神靈侍者的就該是他了。
他在沙發上坐下,端詳著對方臉上的神情,帶著深深的興趣,揣測那些細微情緒背後的成因,觀察陰影是如何在那片深黯的藍紫色裡快速滑動。
“我的確有這樣的想法,”黑發紫眼的年輕人說,“但剛才我發現,我現在的情緒恐怕不適合交流。”
好故事。卡特想。
他單手撐著側臉,思考幾秒,笑了起來。
“那麼需要一些安慰嗎?”他的神情透著倦意,目光又顯得遊離起來,被某些突然的思緒牽走,“我認為在這方麵我還是能拿到一個好評的,如果你需要的話……現在會是那個需要‘一個角色’的時候嗎?我可是一直為你保有選擇的權利呢。”
他的話讓葉槭流終於抬起眼睛,從對麵看了過來。
“你能做到什麼?”葉槭流提出疑問,接著吐出一口氣,詢問道,“你知道哪裡有可以用於晉升的3級冬或者心遺物嗎?”
卡特眨了眨眼,朦朧奇幻的色彩很快從眼睛裡消失了。
“可以用於啟晉升的高階遺物,先決條件是他們生前不屬於這一重曆史,我也很希望這種情況可以更常見一點,但現實總是恰好相反。”他冷靜地說,“我假設你我都清楚‘鑰匙’有多難以獲得,而我們都不打算貿然招惹某位神靈的漫宿行者和神靈侍者,那麼恐怕答案是,你沒辦法在這一重曆史找到你要的遺物。”
是啊,如果這麼簡單就能夠獲得,又為什麼要讓布萊克從第五重曆史一直等到現在……雖然概率很小,也可以讓奧格和費雯麗幫我留意一下,再請霧之宮廷幫我看看有沒有消息,不過消息渠道還是不夠多啊……葉槭流點了點頭,也抹掉了心裡最後一點不切實際的妄想。
“那麼我們的第一重曆史之行大概要提前了。我還有點事要做,等完成之後,就可以履行我們之間的這個交易了。”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