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點,則是作為炎海的遺物,“炎海之槍”本身有著非常嚴重的負麵特性,葉槭流之前敢用,也是仗著在第二史,“炎海之槍”的負麵特性在生效前就會被壓製,目前他還沒想到離開第二史後該怎麼辦。
除了“炎海之槍”,他最近也沒有什麼彆的收獲,“無聲之月”倒是能夠隨意使用金銀器具,但葉槭流又不能把這些古董全部帶走,會這麼做的是卡特,他又不像小騙子那麼習慣順手牽羊。
不過葉槭流同樣也沒有什麼開銷,讓他頭疼的依舊是密傳和遺物,但前者需要時間來理解,後者不是在現世能夠獲得的。
“我最近收獲了一件3級杯遺物,不過它有點特殊。”他輕描淡寫地說。
又一件3級遺物……懷特先生手裡的3級遺物也太多了吧,棘刺,上次的煉金炸彈,這次的杯遺物,每段時間他都會拿出來一件,而且他自己不可能不留下幾件,哪怕他也是半神,這種效率也太恐怖了……費雯麗下意識驚訝又震撼地看向懷特,忽然覺得懷特先生的形象在越來越高大的同時,也不可避免地奇怪了起來。
比如說她覺得懷特先生很像是亞馬遜之類的購物網站,無限出售商品“隨機3級遺物”,現在下單即日收貨……
他什麼時候又得到了遺物?來第二史後他不是一直在聖所裡養傷嗎?紅海皇帝上供的?但第二史不是根本沒有遺物嗎……加西亞腦袋裡冒出一個接一個的問號。
他進入第二史後,先是損失了裝備,接著“風暴符號”也壞了,勉強才保下“海獸的獠牙”和“碎裂之環”,反觀某人,什麼都沒損失不說,現在又莫名多了件3級遺物,簡直讓人懷疑第二史隨手就能撿到遺物。
他控製住了自己看向葉槭流的衝動,等待對方解釋這件遺物到底從哪裡來的。
奧格同樣聽到了懷特的話,不過他沒有太大的興趣。雖然他已經把“阿奎利亞的胎膜”賣給了費雯麗,但他完全可以晉升第六等階時向費雯麗租借,沒必要花一筆錢買一件功用重複的遺物。
不過懷特接下來的話打消了他的想法。
“它來自炎海的屍骸,是一位舊神的遺物,不過僅僅是一小部分,因此隻能達到3階遺物的等階。”懷特輕笑著說。
他話音落下,神殿裡頓時陷入了寂靜,所有人都表現出了不同程度的震撼。
沒人能想到,在聚會上居然會出現神靈的遺物!
“你是怎麼得到的?”奧格第一個反應過來。
之前懷特的戰績雖然恐怖,但也還在奧格理解的範圍內,不算超出懷特的實力範疇,隻不過因為他選擇的敵人,才顯得他格外瘋狂。
但這和獲得神靈的遺物完全不是一個概念,前者奧格還有挑戰的自信,後者他隻覺得難以置信。
奧格想起來上次聚會時,布萊克才剛剛提到“炎海”這個神名,結果這次聚會,懷特就把祂的遺物搞到手了,這已經不能說誇張了,聽起來簡直像是神話。
相比之下,他和費雯麗合作殺死安德森·康納的戰績簡直像是過家家一樣黯然無光。
葉槭流沒有隱瞞,隻是考慮到月神立場不明,稍微留了點寰轉的餘地,笑道:
“或許要感謝赤杯的慷慨?當然還有月神的幫助,不過很可惜,這恐怕隻是一次性的。”
也就是說,懷特先生,卡特先生和加西亞先生,他們三個人在第一史直麵了赤杯?卡特先生因此受了很嚴重的傷,所以變成了現在這樣?他們大概沒有真的和赤杯發生了戰鬥,炎海的遺物或許是意外收獲,最後也是靠著月神的幫助才能夠脫身……導師……輝光和月神已經達成了一定協議嗎?祂們聯手確定下了這次針對赤杯的行動?不知道我們有沒有攫取預定的目標……
但不管怎麼說,神戰的倒計時正在步步逼近,懷特先生他們挑戰的敵人越來越恐怖了,而我隻是和奧格一起殺死了發瘋的康納,如果不是我找到了自己的道路,奧格又消耗了一件3級遺物,我們很可能就死在密歇根湖了……費雯麗深深吸了口氣。
她也意識到,局勢正在變得越來越複雜,危險也在步步逼近,然而現在的她離那種程度的戰鬥還很遙遠,更重要的是,時間不會為她停下腳步,祈禱戰爭彆那麼快到來沒有任何意義,想要在未來的危局中立足,她必須加快向上攀升的速度。
而加西亞的眼神就要微妙多了。
之前他就知道是赤杯最後狙擊了葉槭流,在第二史醒來後,也猜到輝光和月神大概達成了合作,才使得他們活了下來。
但他沒想到某人都被赤杯釘在地上了,還不忘記把炎海的遺物截留下來……這種雁過拔毛的資本家行為實在讓他歎為觀止。
葉槭流關注著奧格的表情變化,不難看出他已經意動了。
“你應該知道一位神靈的遺物的價值,我不打算以低於一億美元的價格出售它,不過這次你有足夠的時間準備,短時間內我不打算賣出去,你覺得怎麼樣?”
這個價格沒有讓其他人眉毛動一下,哪怕他們可能沒有這麼多錢,也很清楚神靈遺物的價值不是普通遺物能夠衡量的,就算隻是一個碎片也一樣。
更何況這筆錢還不夠拍一部A級製作的電影,費雯麗覺得如果放出消息能夠分期付款的話,短時間就能吸引來上百個願意付這筆錢的天命之人。
當然,這樣一筆錢籌集起來也需要時間,而懷特表現出了一貫的——費雯麗看來——通情達理,耐心地給足了奧格籌集金錢的時間,怎麼看都不能說不是友情價了。
但奧格沉默得出乎意料的久。
誰都能看出他內心經曆了極其艱難的掙紮,心理活動大概是“我要付出這麼多錢”和“我要給懷特這麼多錢”的混合,哪一樣都讓他難以接受。
漫長的掙紮之後,他才抬起頭,一字一句地說:
“我接受。”
讓奧格小朋友掏錢還是這麼艱難啊……不過到時候得叮囑他彆在赤杯教會裡拿出來,舊神遺物出現在新神教會,很難說會出現什麼樂子……葉槭流點點頭,說:
“看來我們達成共識了。”
他轉向一旁的布萊克,詢問道:
“你們之後的調查有什麼結果?”
葉槭流沒忘記布萊克還在翻譯《炎海之書》,雖然現在他已經不在第一史了,但為了卡特,過段時間他還要回去一趟,這次可沒有人能幫他抵擋赤杯的開門殺了,在那之前他最好能對第一史了解更多點。
“嗯,我們詢問了追思女士,現在我們知道瑪尼亞是什麼了。”布萊克精神一振,抖抖耳朵,介紹起了他們最近的成果,“還有,我們又翻譯了一部分《炎海之書》,帕卡提在裡麵……提出了一些很奇怪的觀點。”
提到前者,布萊克語氣還沒什麼變化,反而是提到後者時,他看起來有些遲疑。
除了葉槭流,加西亞也同樣關注布萊克的話,專心致誌地聽了起來。
“人類用他們起的名字稱呼我們的先祖,但我們的種族有各自的名字……而‘瑪尼亞’指的是泥巨人。”
“他們為什麼叫泥巨人?”加西亞問。
“因為每個泥巨人死後,都會變成新的島嶼。”布萊克態度很友好地解釋,“他們的血是澄澈湖泊,淚水是靜謐鹽湖,骨骼是堊白山脈,肌肉是肥沃壤土,頭發會變成乘著風的花種,在春天到來時,讓大地變成鮮花的海洋。”
聽到這裡,葉槭流已經明白了關鍵。
在第一史,他看到大陸中央是炎海的屍骸,周圍的陸地不斷被岩漿吞沒,氣候變化,植物枯死,沒有生命能夠在炎海周圍生存。
在炎海尚未死去時,炎海應該同樣也位於大陸中央,而那時他的力量無窮無儘,人類想要生存,就隻能不斷往大陸邊緣遷移。
但如果陸地不夠大,逃到大陸邊緣的人類想要活下去,就隻能製造新的陸地。
所以加西亞的故鄉會從海邊變成內陸,因為在那之後,人類不斷殺死泥巨人,製造出了新的陸地……葉槭流理解了異種和人類的仇恨為什麼會激化到後來的程度。
在第一史,除了在幻覺裡,他和加西亞都沒有看到人類,不過葉槭流不覺得第一史真的沒有人類了,畢竟海獸還都在海裡活得好好的,大陸邊緣的氣溫和環境也很正常,大概率隻是他們沒有看到。
加西亞顯然也想到了同樣的事,淡金色的眼眸裡情緒變幻,提出了另一個問題:
“人類殺死了多少泥巨人?”
“很多,但泥巨人不是因為人類滅絕的,如果你想問的是這個。”布萊克的語氣忽然變得平靜起來。
他們垂下眼睛,雪白的睫毛落在鮮紅眼眸裡,像是點綴在櫻桃上的雪,說道:
“追思女士告訴了我泥巨人的傳說,在他們的傳說裡,輝光創造了世界,卻忘記將大陸分開,於是祂將泥巨人送到世界上。
“大陸的中央是不眠的炎海,祂和泥巨人約定,當他們全部投身於炎海,讓炎海熄滅,大陸也會裂開,化作一座座新的陸地,當世界的形狀重寫時,泥巨人的靈魂就會回歸,將世界留給其他生命。於是所有的泥巨人都在等待,他們相信終有一日,輝光會從海洋回歸,實現和他們的約定。
“然後,嗯,他們沒有等到約定的實現。一部分泥巨人死在人類手裡,他們變成了新的陸地,剩下的泥巨人隱藏了起來,直到有一天,炎海中的漆黑山峰噴發,大陸裂開,變成一座座島嶼,新的大陸不斷延伸,形成了現在的世界版圖,但再也沒有異種看到過泥巨人了。”
聽到這裡,所有人都沉默下來,他們都明白了泥巨人的結局。
漆黑山峰噴發……難道指的是赤杯殺死炎海成神?炎海死亡後,杯之準則裡海洋象征崩潰,取而代之的是陸地象征……赤杯無法像輝光一樣讓泥巨人自願投入炎海,所以她殺死了所有泥巨人,製造出了新的陸地?這可真不是什麼讓人愉快的故事……不知道第一史裡還有沒有泥巨人……葉槭流思緒稍稍跑遠了一點。
這個不愉快的故事後,猶豫了一下,布萊克才說起了《炎海之書》。
“另外,根據《炎海之書》的記載,在炎海的時代,異種和人類雖然彼此仇恨,但這時候,海獸還沒有以人類為食,隻是單純地殺死他們,就如同人類殺死海獸,不過區彆在於,異種殺死人類是為了所有生命。”
“什麼意思?”奧格越發不理解,問。
“嗯……帕卡提認為,在異種看來,人類發瘋了,殺死他們相當於殺死患病的同胞,他們這麼做是為了不讓疫病擴散,為了整個世界的安全。”布萊克說起這些表情也很古怪。
他們和絕大多數異種一樣,一直認為是人類背叛了輝光,吞噬了創造他們的父母,甚至汙蔑異種是出於嫉恨才會吞食人類。
可《炎海之書》裡的記載完全顛覆了他們的認知。雖然布萊克不仇恨人類,相反還很喜歡他們,但也很難相信異種殺死人類不是因為把他們視為異族,反而是為了保護族群。
同樣表情古怪的還有其他人,除了卡特,每個人都有種說不上來的怪異感。
“他們這麼認為的根據是什麼?”葉槭流想了想,詢問道。
布萊克答得飛快:
“因為智慧,在我們的先祖看來,這種智慧是瘋狂的體現。”
智慧是瘋狂的體現?葉槭流不可避免地愣了一下。
這兩個詞不說相反也天差地彆,現在突然被聯係在一起,讓人沒辦法迅速反應過來。
但緊接著,葉槭流意識到這裡的“智慧”指的或許是更明確的東西。
異種吞食人類,接著獲得人類的思維方式,也就是“智慧”,也就是說,可以認為異種口中的“智慧”來源於奧秘……而人類是在吞食了輝光之後,和異種成為了不同的物種,在這過程裡,他們獲得了輝光的血肉,或者說獲得了更多的奧秘……
也就是說,瘋狂來源於奧秘?
一瞬間,葉槭流忽然解開了很多疑問。
如果說瘋狂來源於奧秘,那麼很多事情都能解釋得通了,比如遺物為什麼會有負麵特性,比如晉升為什麼會有瘋狂症狀——無論是成為遺物,還是晉升,都會導致奧秘聚合,接著體現為無處不在的瘋狂。
但為什麼天命之人的瘋狂症狀可以憑借意誌抵抗,遺物的負麵特性卻更加不可控?對了,活人和遺物的區彆在於靈魂,也就是說靈魂可以控製瘋狂?這也能解釋祝福的原理,死者的祝福可以抵消遺物的負麵特性,是因為就算是最低階的遺物,其中也殘留著微量的靈魂……結合以往的認識,葉槭流自然做出了一定的聯想。
但他沒有解開謎團的輕鬆,心情反而慢慢變得凝重起來。
這個推測引申向了一個更大的問題:如果瘋狂來源於奧秘,那作為所有奧秘的來源,輝光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
這一刻,葉槭流甚至覺得這一切有些黑色幽默。
自從知道世界在不斷墜落,葉槭流也理所當然認為,如果說這個世界將會迎來末日,毀滅世界的應該是無光之海。
但既然創造萬事萬物的神上之神,同樣也是瘋狂和混亂的起源,那麼祂複活的那一刻,或許才代表著末日來臨。
剩下的時間裡,幾個成員又交流了一些彆的事,隨後紛紛告彆,準備結束這次聚會。
費雯麗這次沒有留下,行禮後就從神殿裡消失了。聚會開始前,她收到了導師的留言,讓她下次聚會再遞交啟明星電台的記錄。
費雯麗對此沒有異議,最近幾期電台內容都很短,她也沒有太在意,安娜的事讓她暫時沒有心思去想其他。
哪怕是神靈之間的糾葛,對現在的費雯麗來說,也隻是遙遠的史詩,安娜的陰影像是藤蔓,紮根在她的過去和未來,讓她找不到喘息的空間。
等所有人離開,神殿裡終於隻剩下了葉槭流一個人。
神殿內的景象忽然開始變化,桌旁的座椅一張張消失,隻剩下了葉槭流對麵的一張座椅。
伴隨著沉悶的“轟隆”聲響,碎石不斷剝落,一座高大古老的拱門拔地而起,出現在葉槭流的背後,他的座椅也緩緩拔高,變得像是巨人的王座,扶手上的雕花也越來越精美,最終三重冠冕的浮雕出現在椅背頂端,後方的拱門裡,湧現出奇異的光芒與黑暗。
葉槭流摘下“無麵之王”,恢複自己原本的麵孔,接著抬起右手,手背上的月神蛾仿佛感受到了什麼,從他手背上飛了起來。
在他念出的咒語聲中,淡綠色翅膀上的銀色符號不斷變幻,最終爆發出柔和明淨的光芒。
月神蛾的輪廓消失在騰起的月光中,神殿重新被寂靜擁入懷中,葉槭流沒有變化姿勢,坐在椅上,靜靜等待著月神的降臨。
月光仿佛水銀般在地麵上流瀉,忽然間,神殿裡的月光仿佛更加明亮了一點,投下了一道高挑的影子。
葉槭流抬頭看去,一道漆黑的身影映入他的眼中。
她身材高挑,目測有兩米高,和史書上一樣,有著勻淨的漆黑皮膚,表麵泛著珍珠般的光澤,肌肉勻稱流暢,形狀優美,讓人聯想到兼具力量和敏捷的黑豹,從手腕到手臂戴著各式各樣的黃金手環,垂到腳踝的白發編成了發辮,裝飾著精美的黃金首飾,頭頂則是一頂月光打造的月亮冠冕,散發出柔和的光芒。
但更引人注目的是她的氣質,她身上有種強烈而獨特的氣質,曆史上以美貌著稱的公主,在她麵前也會低下頭,那雙珍珠般的深紫色眼睛看過來時,她身上的黃金都黯然失色,隻能成為點綴眸光的一抹餘暉。
這當然不會是月神的本體,如果是那樣,葉槭流不懷疑自己會在看到她的第一眼發瘋。
很顯然,月神選擇用了一具分丨身來與葉槭流見麵,葉槭流猜測,這具分丨身應該就是史書中的紅海女王。
然而就算是分丨身,這也是葉槭流第一次麵見一位神靈。
沉默幾秒,葉槭流讓複雜的心緒隨著呼吸一起平複,說道:
“我想我們應該不陌生。”
沒有猶豫,月神直接走過來,在長桌對麵的座椅上坐下,抬頭看向葉槭流,眸光像是月光一樣平靜。
但葉槭流敏銳地感覺到,她正在壓抑著某種激烈的情緒。
“我不打算否認這點。”她說。
她的聲音有種砂礫般的質感,轉音圓潤輕盈,像是在蚌殼裡滾動的珍珠,葉槭流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聲音,斯嘉麗的笑聲和她本人一樣充滿誘惑,卡特蠱惑的低語讓人無法自拔,然而在月神開口後,他們的聲音都失去了原本的誘惑力。
無法無法形容的魅力在她的每個音節裡流淌,燃燒的香料,神廟裡漏下的金色細沙,黑豹金色的眼睛,黑暗中的激情,哪怕是傳說中的塞壬,也無法擁有這種致命的魔力。
戴著利劍與月亮冠冕的女王注視著葉槭流,嗓音飽含著冰冷的殺意:
“所以我很好奇,這一次你打算怎麼說服我不殺死你,輝光之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