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7
目光停在馬德蘭的背影上,葉槭流依舊保持著半側身望向休息廳的姿勢,沒有立刻移開視線。
儘管他們沒有視線交彙,彼此之間也相隔了不短的距離,但在確認馬德蘭現在的等階後,葉槭流很清楚,他的注視不太可能瞞過對方的感知。
當他看過去的一瞬間,在馬德蘭的感知裡,他的存在感就已經鮮明了起來。
“是你認識的人嗎?”前台女士有些好奇地問。
葉槭流凝視著休息廳裡的男人,腦海中思緒飛轉,片刻後微微搖了搖頭,說:
“不算是。不過既然這位先生在等我,那我恐怕也不能視而不見。”
短短幾秒,葉槭流已經想清楚了他接下來的行動。
他對著前台女士微笑致意,旋即轉過身,邁著不算快的步伐,向休息廳信步走去。
見到馬德蘭局長的喜悅已經被壓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危機感。
得益於數據視野,在和馬德蘭接觸之前,葉槭流已經獲得了重要的情報,也讓他能夠更加準確地評估接下來的形勢。
但剛剛的驚鴻一瞥,依舊帶給了葉槭流極大的震動。
——因為他看到的信息,和他以往的認知,差彆實在是太大了。
第七等階的鑄道路天命之人,才能夠被稱為“拂曉”,這意味著索爾·馬德蘭根本不止有第六等階,他早就達到了第七等階,甚至已經開始了飛升。
葉槭流對進入漫宿的過程沒有太多了解,但從這一描述,不難看出現在的馬德蘭就處於飛升途中,隨時可能成為漫宿行者,成為七階之上的存在。
但更讓葉槭流在意的是“身份”裡的描述。
白日之火指代的就是白焰,被白焰選中,也就是說這位西歐裁決局總局長是白焰的信徒……老爹一直是他追捕的密教徒中的一員?所以他對於密教團體的態度才會更加溫和嗎?不,我感覺不是這樣……還有“人格分裂”的瘋狂症狀,是晉升第七等階還是漫宿行者時出現的?在倫敦時,我沒感覺到老爹有多重人格啊……當然也可能是我在這方麵不夠敏銳……思緒不斷翻湧間,葉槭流也來到了休息廳門前。
他在門前停下時,索爾·馬德蘭也轉過了頭,目光準確地鎖定了他,沒有任何的遲疑。
在來之前就調查過艾登·諾蘭的相貌嗎……葉槭流在心裡深吸一口氣,走進了休息廳裡。
他沒想過會在這麼突然的情況下,遇到一位即將成為漫宿行者的存在,考慮到盧那家族的真實身份,艾登·諾蘭現在看起來無疑也來自某個神秘組織,換句話說,是裁決局抓捕的目標。
在這種情況下,接下來會是一場交談還是一場戰鬥,全由索爾·馬德蘭的念頭決定。
不過畢竟是啟道路的半神,想要離開的話,葉槭流相信自己能夠當場離開,再利用“無麵之王”製造煙幕,隻要能拖延一段時間,沒有幾個人能在羅馬找到他。
隻是這一向是最後的選項,也會影響到葉槭流和狄安娜的約定,這也讓葉槭流決定先試探,而不是先逃離。
他沒考慮過和馬德蘭動手,“炎海之槍”的負麵特性決定了它不是能夠隨便拿出來的遺物,“夜鶯與玫瑰”更不可能,這件遺物本來就是從裁決局薅的,拿出來就會暴露他的身份,至於“塵埃的擁抱”,如果葉槭流在這裡把它拿出來,那麼酒店附近的凡人恐怕沒有一個能活下來,到時候等待他的大概就是老爹憤怒的鐵拳了……
葉槭流來到他麵前,索爾省略了一切鋪墊,開口說道:
“索爾·馬德蘭。”
見到他沒有握手的意思,葉槭流也沒有伸出手,微微點頭,說道:
“很難找出幾個沒聽過你的名字的人。我是艾登·諾蘭。”
兩個人在沙發上坐下,索爾注視著他的眼睛,說道:
“我知道你的名字,但我不知道你是誰。你出現得很突然,而我不覺得一位半神會默默無聞,或者我應該問,這是你的名字嗎?”
還是一樣的敏銳啊……葉槭流心裡越發警覺,嘴角的笑意也適時地收斂了一些,平靜地說:
“如果過早地出現在裁決局的視線裡,那麼我現在恐怕已經和保羅·盧那作伴了吧。我想這不會是我期待的結局,所以我也想知道,你出現在這裡,是想要和我談什麼?”
葉槭流相信,無論他是不是艾登·諾蘭,索爾·馬德蘭都不會在意。
現在坐在他麵前的人是貨真價實的半神,對他來說,這點才是最重要的。
同時,葉槭流心裡也有一些疑惑。
盧那家族是月神的信徒,就算老爹對待密教信徒的態度並沒有那麼嚴苛,他抓捕怒銀之刃的刺客時也從沒有放鬆過,正常來說,馬德蘭應該當場對他動手,為什麼現在反而在和他平和地交談?
難道是因為他知道盧那家族背後是狄安娜?但狄安娜現在不在羅馬,而且她也不像是會專心庇護信徒的性格……時間不允許,葉槭流也沒有在這點上糾結太久。
索爾微微移開目光,又重新抬起眼睛,看向葉槭流。
“既然你認為我想要和你交談,那麼我想這可以看做,你暫時不認為我會是你的敵人,是嗎?”他問。
雖然我和老爹的身份立場已經發生了變化,但當初建立起來的親近感,短時間內也很難徹底摒棄……葉槭流暗歎一聲,沒有否認這個說法:
“也可以認為,我更傾向於先了解你的想法和意圖再做出決定。”
聽到他的回答,索爾的眼睛裡泛起了笑意。
他的笑意出現得太過突然,葉槭流險些愣了愣,特彆是這抹笑意並不冰冷,甚至讓他們之間的氣氛也緩和了起來。
“接下來一段時間,羅馬會出現很多異常的跡象,”索爾說,“但以這座城市數百萬的人口來說,這些跡象並不會很明顯。如果不深入到羅馬的角落,就算察覺到個彆的現象,也無法定位到異常的源頭。不過調查這些現象沒有什麼難度,如果收集到了足夠多的數據,普通人也能夠分析出問題,隻是獲取這些數據需要大量的人手。當你發現這些跡象時,提前告知我一聲,這就是我想要的。”
和天命之人活動有關的跡象?老爹想要利用盧那家族深入世俗社會的勢力?葉槭流沒有直接回答,隻是說:
“裁決局應該有足夠的人手。如果隻是普通人就能夠發現的跡象,從羅馬警察局借調警察應該也夠了。”
“無論是裁決局的警探還是普通警察,這座城市都有很多地方是他們都去不了的。”索爾淡淡地說,“而且有很多人麵對警察時都會選擇隱瞞。”
“隻是異常的跡象,有什麼隱瞞的必要?”葉槭流有些疑惑地問。
“和犯罪有關的話就需要。”索爾說。
也對,和天命之人活動有關,無論是哪條道路,都有可能直接變成犯罪行為……比如啟影響大概率與偷竊有關,杯影響會集中在紅燈區,刃影響則會體現在搶劫和鬥毆事件的增多……葉槭流明白了為什麼索爾會需要凡人中的勢力。
但他仍然有問題,說道:
“你也可以選擇保羅·盧那,他才是對羅馬更加了如指掌的人,而且他需要保護盧那家族,如果是為了家族,他和裁決局合作的意願應該更加強烈。而我,如你所見,我隻是一個外來者,作為代理人,暫時照顧這個家族。”
索爾雙手交叉,不置可否地說道:
“保羅·盧那保護的不止是家族,他還會保護更多的普通人。他用黑手黨的方式來執行正義,這種正義法律大多數時候不會承認,而被用黑手黨的方式保護的普通人,也會反過來庇護黑手黨。這是黑手黨生存下去的方式,和保羅·盧那合作,我得不到真實的結果。
“你是個外來者,這就是我需要的。你對他們不會有太多的感情,同時又擁有保羅·盧那的影響力,遠比保羅·盧那對我更有用。”
相信我作為外來者的冷酷無情還行……葉槭流在心裡吐槽了一句,沒有從索爾的話中找出太明顯的漏洞,也讓他初步相信了索爾·馬德蘭合作的意圖。
但他仍然感覺到很怪異——對密教徒態度較為溫和還能夠理解,直接和一個明晃晃的、注定有神秘組織背景的半神合作,放在索爾·馬德蘭身上,實在是讓人出乎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