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9
一份“加西亞·略薩的記憶”隻相當於十分之一份“卡特·拉斯維加斯的記憶”, 不過等布萊克掏出幾份加西亞記憶，也成功從海報上的麵包師那裡換到了想要的記憶。
麵包店的記憶消失在他們身體裡，狗狗們心滿意足地睜開眼, 看到麵前已經隻剩下了拄著拖把的加西亞·略薩, 正盯著地麵沉思, 不知道在看什麼。
他們沒有分給這個記憶半個眼神，高高興興奔著集市深處去了。
路上當然到處都是記憶，布萊克雖然很在意主人的記憶, 目光也不受控製地被吸引了過去。
這個是貝爾法斯特的記憶……我們那時候在箱子裡沉睡, 沒能和主人一起, 太可惜了……
啊，第一史的記憶！那次主人是和加西亞·略薩還有卡特·拉斯維加斯一起去的……
咦, 這種毛衣針織技巧！我們一直沒有學會！這裡居然有！
布萊克停下來，積極尋求交易：
“我想要這種針織技巧！用這段記憶和你換可以嗎？”
他們乾脆地抽出了一段記憶。
攤主看了眼藍色頭發的湖龍, 挑剔地揚起一側眉毛——一個布萊克相當熟悉的表情。
狗狗們當即挽起袖子, 專注地和攤主唇槍舌戰半天, 最終成功用兩份布蘭特的記憶換到了他們心心念念的針織技巧。
把湖龍的記憶留下, 布萊克徹底忘記了對方，如獲至寶地收好新的記憶。
這裡也太棒了！如果能夠隨便進出就好了！可惜現在我們連離開都不太可能……一路上，布萊克一邊捏著加西亞的記憶大血拚，一邊遺憾地想。
在布萊克看來, 海洋就是一個巨大的跳蚤市場——市場裡的商品都是二手的, 是原主人們不再需要的，當然, 珍貴的物品大多不會被送來這裡，但如果有足夠的耐心，在市場上淘淘, 還是有可能淘到好東西的。
隨著這個念頭，一幅短暫的畫麵閃過狗狗們的腦海：白發少年蹲在地上，糾結地和攤主討價還價，攤主唾沫橫飛地講述著舊貨的曆史，沒察覺他的背後，一隻渡鴉正鬼鬼祟祟探出頭，伸出爪子，悄然從舊貨裡抓起一根項鏈……
如果不是他們不遠處還有一個黑發青年望著遠方，布萊克早就沒有半分遲疑地把這段記憶拿出來賣了。
想到這裡，狗狗們隻能遺憾地歎一口氣。
哪怕知道可能淘到好東西，他們現在也沒有時間。
“接下來的目標，在集市上尋找我們丟失的記憶！看到想要的記憶可以順手買點。”布萊克嚴肅地宣布。
“你打算用神靈侍者的記憶交易嗎？”基斯在旁邊問。
“你怎麼還在？”布萊克這才注意到他，有點納悶。
基斯示意：
“這難道不是很正常嗎？不止我，回頭看看吧，所有記憶都想要你剛剛拿出來的那些記憶。”
布萊克一回頭，看到身後跟了一廣場的記憶，一個個都目光殷切地盯著他們看。
“你可以把我們全部都買下。”基斯的發言很豪邁。
“……”布萊克已經知道進行太多記憶交易會怎麼樣了，現在當然不想接受這麼多記憶。
他們悄悄後退了一步，記憶們立刻貼近了一步。
幾步之後，布萊克意識到了危機，耳朵倏地轉向前方，一瞬間變成黑犬，跳起來拔腿就跑。
烏泱泱的記憶追在身後，狂熱地高喊著：
“請讓我們成為你的！”
記憶潮水一樣從街道上湧過去，小巷口很快看不到人影，過了會，小巷裡的垃圾桶蓋動了動，布萊克心有餘悸地從垃圾桶裡探出頭來。
確認沒有記憶了，他們小心地跳出垃圾桶，抖掉身上的垃圾。
他們身後，垃圾桶突然開口：
“說好了，我的報酬……”
“我知道！給你們！”狗狗們匆匆塞給垃圾桶一段加西亞的記憶。
正準備轉移，他們忽然想起來，急忙問：
“對了，你見到過這樣的記憶嗎……”
他們描述了一下丟失的記憶。
大概是因為這裡是海洋，無論做什麼都是沒有意義的，所以記憶們大多數都挺隨意，沒有多少對外來者的戒心，基本上又問必答，哪怕隻是個垃圾桶。
“如果你在這裡找不到，那麼可以去城市外看看，離開的路在那裡。”垃圾桶慢吞吞地回答。
布萊克沒什麼辦法，剛才追上來的記憶裡，沒有他們丟失的那些，他們隻能按垃圾桶說的去城外。
一路偷偷摸摸來到城市的出口，布萊克探出頭看了看，沒看到多少記憶，才謹慎地鑽出來。
正準備離開，他們忽然看到旁邊有一處小廣場，廣場上空無一物，地麵上有一道巨大的裂縫，裂縫深處似乎是黑暗的地穴。
裂縫並不大，大約能容下一人匍匐爬過，但對黑犬來說不算什麼。
布萊克長久地注視著裂縫，最後沒有猶豫地一頭鑽進了裂縫裡。
他們在幽深黑暗的洞穴裡鑽行，穿過了一道半堵塞的裂縫，進入了洞穴深處的巨大岩室。
這似乎是儘頭，岩室四周再沒有道路，隻有岩石上隱約有著巍峨拱門的痕跡。
布萊克閉上眼睛，過了片刻睜開，確認他們剛剛並沒有感覺錯。
這裡沒有門，也沒有路，隻有牆壁——但這裡離現世很近。
這也意味著，雖然不能從這裡離開海洋，但他們終於能夠通過向天地之燈祈禱，從而在聚會上與主人相見。
……
奧格驀然睜開眼。
糾纏他的幻痛在主的手中消散了，但身心上的疲憊並不會一並消失，奧格疲倦得睜不開眼，意識卻又始終清醒，當他終於入睡時，幻象依舊在他的腦海裡不斷放映。
所以他看著這張在光中繾綣如同千萬朵玫瑰的臉，看著她輕輕地撫摸著他麵頰的手，有那麼一會，無法分辨自己在哪裡。
是芙拉維亞。
她的左手握著奧格的左手，掌心相貼，尚未愈合的傷口隔著布料貼在一起，臉上是一種奧格沒有見過的表情，除了她一貫噙著的微笑之外，還有些彆的的東西，讓她的眼神第一次有了灼熱的溫度，那雙綠眼睛注視著他，目光沒有一刻離開。
一個呼吸之後，奧格微微睜大了眼睛。
這不是夢境，但……這又是夢境。
他已經離開了第一史，進入了主的聖所，為什麼他還會夢見這些？
看到他醒來，芙拉維亞笑了，眼睛微微彎起來，那些灼熱的東西也悄然隱去，又顯得明麗柔和如同春日。
“喝點水吧，你的嗓子應該啞了。”芙拉維亞的語氣很愉快。
她應該是真的很高興，看著奧格坐起來的過程裡，她說了很多的話，至始至終，她都沒有鬆開奧格的手。
“沒事了，一切都過去了，我為你感到高興，奧盧斯。不會有人比你做得更好了，不用擔心彆的，我會處理好的，你可以好好休息，接下來你想要做什麼？”
奧格沒有動，也沒有回答，隻是看著她。
芙拉維亞在微笑，這是他不存在的姐姐，她不是真的，不管這個夢是什麼東西，夢裡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再一次重複了一遍這個念頭，奧格也不再迷茫。
和以往一樣，他無視了芙拉維亞，推開她的手，翻身想要下床。
剛一動作，奧格就感覺身體有些不受控製，手指從床邊滑落，整個人也失去平衡，差點栽到地上。
“小心。”芙拉維亞抱住他，她的力氣並不大，也差點被壓倒，“你剛剛瘋狂發作了很久，身體還沒有恢複，休息一會會讓你好點。你想要做什麼？說給我聽聽吧。”
“不用。”奧格有些煩躁。
他不能不煩躁，如果這次也和上次一樣，那他又要在夢裡停留很久，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醒來，而他也完全沒有讓自己提前醒來的辦法。
明知道這一切都和赤杯有關，卻什麼也改變不了，因為在神靈麵前，他是這麼的渺小無力……這種感覺像是一根魚骨，哽在奧格的喉嚨裡，讓他想要大叫，或者在什麼東西上發泄。
芙拉維亞輕輕撫摸他的肩膀，神情帶著遲疑和不解。
“你不高興嗎？”她沒有追問，自然地轉變了話題，說，“那麼說點彆的吧。我們已經很接近目的地了，法比烏斯說，他為你準備好了新的維拉，我們可以住在那裡。我們這段時間一直在趕路，沒有太多休息的時候，但接下來不會這麼忙碌了。你想要出去看看風景……”
“不用。”奧格打斷了她。
讓他陷在夢裡的是赤杯，芙拉維亞也隻是一個夢裡的幻象，奧格對這個卑鄙的神靈充滿了憎惡，但他從未想過遷怒一個幻象。
奧格話音未落，又一次感到了頭暈，他不得不按住頭，咬緊了牙，重複道：
“這些都不是真的！”
芙拉維亞微微睜大了眼睛，顯得有些吃驚。
停了停，她張開雙臂，抱住奧格，低聲安撫他：
“我知道了。我理解你的感受，是的，這都不是真的，隻是讓你疼痛的幻覺，在傷害你的東西都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