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住我的手,隻要感受我就好,除了這隻手,無論你看到什麼,那都不是真的……
“相信我,奧盧斯,我不會傷害你……”
她在說的不是奧格想說的,她在說的是他的瘋狂症狀,奧格已經無暇去想原因了,可能是因為這是夢,也可能在芙拉維亞看來,不久前他還在被幻痛折磨,直到主將他從瘋狂中拽出……
這裡沒有先生,它怎麼可以是真的?
“你不理解我在說什麼,”奧格忍著頭疼,竟然覺得想笑,“你想讓我覺得這裡是真實?可笑,我怎麼可能這麼想!我承認他和我的確很像,但有一點,最重要的那一點,我和他完全不一樣——我擁有先生!祂為我指引了我想要走的道路!這裡沒有我信仰的主,那它怎麼可能是真的!”
皮膚又一次灼痛起來,仿佛火焰點燃了他的身體,奧格的視野漸漸黑了下去,他意識到,他又一次被扯進了瘋狂裡,隻是他沒想到它會回來得這麼快,明明先生讓他恢複清醒還是不久前的事。
一隻手扶住了他的肩膀,奧格感覺到芙拉維亞抬起手,手指落在他的額頭上。
“既然這件事讓你覺得困擾,那就不要繼續想了,”溫柔的聲音從頭頂上響起,“它不應該讓你這麼痛苦,交給我吧,我會讓這個想法消失的。你不會再痛苦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刹那間,奧格的意識仿佛忽然被分割成了兩個,一個在歇斯底裡地大笑,一個維持了正常的冷酷。
一道間隙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的自我中間,芙拉維亞的手指仿佛置入那道間隙裡,她抓住了那道充斥著瘋狂和混亂的意識,似乎想要將他從奧格的意識中拉出——
在奧格意識到她在做什麼之前,他的身體已經做出了反應。
他猛地拍開芙拉維亞的手,身軀化為血霧,一半滲入芙拉維亞的身體,一半迅速飄出半米遠,在遠處重新凝聚成形體。
血珠迅速從芙拉維亞的皮膚表麵沁出,她微微驚訝地看向奧格,張了張嘴,卻來不及說什麼,麵孔忽然間沒了血色,體內所有水分已經變成了奧格意誌的載體。
奧格沒有在意她,他跌跌撞撞往旁邊靠去,倚著桌子劇烈地喘著氣。
憤怒和後怕猶如一波波潮水,不斷在他的心中激蕩。
她剛才——芙拉維亞剛才——
她想要直接抹去他瘋狂的那部分意識!
她離他太近了,近到她能夠擺布他的意識,她能做的比他以為得更多,當芙拉維亞覺得他的想法讓她困擾時,她甚至能夠直接抹去它……
劇痛的乾擾下,奧格的思維越發混亂,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你想對我的意識做什麼?你說你不會傷害我?你想讓我相信你?”
“奧盧斯,”芙拉維亞輕輕喘氣,無奈地說,“我隻是想讓你好受點,你正在被瘋狂影響,你也清楚這不是你……”
“這就是我!”熊熊怒火在奧格心裡燃燒,“你覺得我會有這樣的想法,是因為我瘋了,所以你想奪走我的思想?為什麼你想要我覺得這裡是真的?因為你還需要我成為皇帝?所以我必須覺得這就是真實,這樣我才會表現得值得信任?白焰之火不會灼傷你,所以就算你知道瘋狂會在血親之間傳染,你也敢於留在我身邊,這樣你就有機會抹去你不需要的那部分我——”
瘋狂會加快思考的速度嗎?奧格不清楚,他隻知道這些想法仿佛就是忽然出現在了腦海裡。
思考對他來說確實很難,他沒有耐心去把散碎想法拚湊成完整的思路,就算他能夠思考,他也很少會去那麼做——他隻要相信先生就行了,先生讓他做的就是他想做的,他沒有必要自己去想,隻要在先生的驅使下肆意破壞就好了。
芙拉維亞的綠眼睛裡盛滿了震驚,張了張嘴,為自己辯解:
“不,我沒有這麼想過……”
她看起來幾乎有些受傷了,但奧格不為所動,隻是固執地警惕著她。
芙拉維亞注視著他,唇緊緊抿著,忽然低下頭,抬起手指,在自己的手腕內側輕輕一劃。
一道縈繞淡紫色光芒的傷口出現在她的手腕上,鮮血立刻從血管裡冒了出來,隻是一眨眼,就染紅了她的手臂和裙擺。
“我從來沒有不想要你,奧盧斯。”芙拉維亞向著奧格伸出手臂,祈求道,“如果你覺得我不是真的,如果你懷疑我的動機,如果你不相信我……那麼你就自己來看吧。”
血沿著她的手臂不斷滴落,映在奧格的瞳孔中。
他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他能夠從血中讀到血的主人的全部記憶,芙拉維亞這麼做,等同於向他敞開了自己,無論他會看到什麼,他都能得到答案。
她想要他相信他。奧格模糊地領悟到了這件事。
他也完全可以拒絕,無視,冷待,以精神上的冷暴力,去破壞和毀滅——這份權力現在就在他手中。
這是夢嗎?這是真的嗎?他為什麼覺得他能分得清?
他該怎麼做?
芙拉維亞的綠眼睛注視著他,那裡麵閃動著他陌生的光芒,灼熱,狂熱,不顧一切,奧格的頭又在疼了,他的意識漸漸模糊,幻覺的火焰包裹了他——
他的姐姐,他的父親,他的主,他的神靈。
——奧盧斯伸出手。
他的手穿過火焰,抓住了芙拉維亞滴血的手。
……
第二史,一場戰爭正在進行。
伴隨著一聲激烈的碰撞聲,劍刃劈開了青銅色的骸骨。
灰塵飛揚,隨著骸骨倒下,露出了握著長劍的年輕人,他的眼眸泛著餘暉般的淡金色。
喊殺聲回蕩在耳畔,加西亞抽出長劍,一手握著劍柄,把劍插進地麵,在戰場中央單膝跪地,閉上眼睛祈禱。
沙塵在他身後卷起了風,直直升上天空,戰場上的聲音似乎都消失了,寂靜如同神賜的祝福,籠罩了整個世界。
漫宿之上,葉槭流單手撐著臉,望著墨綠桌麵上正在進行的晉升儀式。
阿爾貝托的3級刃遺物,第二史戰爭帶來的3級影響,由阿努比斯教授的6階密傳,以及他在漫宿之上的見證,終於讓加西亞能夠在戰場上進行第六等階的晉升。
不比葉槭流開啟第六門關時的艱難,加西亞的晉升過程倒是沒有什麼麻煩,畢竟葉槭流估計除了自己在關注他,隨時準備出手幫助,阿努比斯大概也會看兩眼。
雖然他也不確定阿努比斯到底看中了加西亞什麼……
也就比我慢了幾個月吧……主要是刃道路的影響搞起來比較麻煩,現代戰爭雖然爆發得很快,新聞也能快速傳播開,但戰爭規模不可能太大,在多重曆史中,又有傳播速度和範圍上的麻煩……葉槭流在心裡感歎,想起加西亞晉升第五等階,還是喝了西澤爾·克雷森佐搞4級影響的湯,也不知道他接下來該怎麼獲得影響。
手指敲了敲座椅扶手,葉槭流思考著眼下的局麵。
加西亞已經晉升,費雯麗大概也不會慢上多久,布萊克在海洋的實習結束的話,估計也能晉升第七等階——這樣的晉升速度,在許多天命之人看來,恐怕是極其駭人聽聞的。
但不出意外的話,這種異常的速度也僅限於此了。
晉升第七等階需要的是4級遺物和4級影響,而目前為止,葉槭流看到過的4級遺物,隻有他手中的“塵埃的擁抱”,卡特的手提箱“瑰奇劇院”,和費雯麗手中的唱片“白晝的歎息”。
以4級遺物的罕見程度,除了費雯麗和布萊克,其他人大概都要在這裡卡上很久。
當然,如果狗狗們晉升第七等階,他們也會變成4級遺物……葉槭流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
事實上,和信徒相比,他自己晉升的速度還要更快。
隻是葉槭流是因為卵做了曆經數千年的準備,他的信徒們則是因為有神靈的眷顧,以及他正在逐步把卵獲得的優勢分給他們。
對現在的葉槭流來說,這些優勢除了讓他更快碎裂,完全沒有其他用處。
如果不是我為我自己製造了那麼多麻煩,現在坐在這裡的大概早就是卵了吧……葉槭流翹了翹嘴角,重新望向桌麵,看到加西亞的卡牌一角浮現出瘋狂標記。
隨著葉槭流伸出右手,一張張虛幻的卡牌忽然浮現出來,葉槭流手指劃動,找到瘋狂標記剛剛出現的那張卡牌。
他捏住那張虛幻卡牌的上端,向外緩緩抽出。
體內的奧秘不斷湧入,讓手指之間凝固的卡牌漸漸鬆動,最終被葉槭流從重影之中抽了出來,落入手中。
葉槭流沒有多看,隨手把虛幻透明的卡牌捏碎,劃動桌麵上的卡牌重影,讓重影消失不見。
以他現在第六等階的實力,拆解掉剛出現的瘋狂症狀,已經不是一件難事。
奧格卡牌上的“瘋狂”標記,也在把他放進聖所後,像現在這樣暫時處理掉了。
但根據卡特的說法,第六等階開始,瘋狂症狀就不是那麼容易擺脫的了,就算葉槭流現在剝離瘋狂症狀,也隻能維持一小段時間,之後瘋狂又會重新在天命之人體內滋長。
否則我也不用找狄安娜平衡瘋狂了……但好歹能撐過一場聚會吧……在特殊的季節之前,聚會上的瘋子數量恐怕隻會不斷增加,嗯,這可能是一種密教的普遍生態……葉槭流苦中作樂地想。
就在這時,布萊克的卡牌在桌麵上閃爍了起來。
狗狗們從海洋回來了?那麼他們也可以出現在聚會上了……
葉槭流腦海裡閃過這個念頭,壓抑的心情終於稍稍振作起來,將信徒卡牌一一拖入空槽,準備召開聚會。
……
隨著純淨燦爛的光華消失,一道道人影也浮現在聖所裡,或者謹慎或者自在,在一張張座椅上坐下。
出於刺客的習慣,加西亞掃視了一圈,很快注意到對麵的銀發男人微微低頭,一副沉思的姿態,少見地沒有笑意,似乎遇到了什麼不愉快的麻煩。
似乎察覺到加西亞的視線,他抬起眼睛,看了過來。
兩個人眼神短暫交彙,加西亞看到他嘴角微微勾了下,帶著點隨意,大約是想笑,隻是弧度很快消失,除了加西亞,沒有被其他任何人捕捉到。
意識到這次又是葉槭流代替白王冠出現,加西亞的姿勢也稍稍放鬆下來。
說起來,某人已經和懷特一樣是第六等階了吧,就算是不想和馬德蘭見麵,也完全可以用彆的身份參加聚會,為什麼他沒有這麼做?加西亞心裡多少有點疑惑。
隻是縱使有疑問,他也沒打算質疑葉槭流的做法,於是僅僅是把這個疑問放在了心裡。
不過既然在這裡的是葉槭流,那麼懷特恐怕又在完成天地之燈交給他的任務,按照以往的慣例,加西亞感覺過段時間恐怕又會有些大事發生。
這次是七個人,比上次多一個,但這不會是輝光的全部信徒,比如艾登·諾蘭就不在其中……托裡亞目光在眾人臉上一一掃過,包括一如既往麵帶微笑的卡特,低頭沉思的白王冠,一身古紅海風格打扮的加西亞,穿著白色翻領印花連衣裙的費雯麗,隨後凝聚在上次聚會唯一沒有出現的白發少年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