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久居皇宮五日方回。
這日黃昏,裴海棠乘坐馬車才抵達郡主府,宮裡的賞賜緊跟著就來了。
“……昭陽郡主進宮伴駕,朕心甚悅,特賞黃金五千兩,毛皮鬥篷十條,點赤金線緞子小襖三件,緙絲風毛亮緞小襖兩件,月牙鳳尾羅群五條,縷金挑線紗裙五條,刺繡妝花裙五條,蜀錦繡鞋五雙……赤金頭麵一套,東珠頭麵一套,紅珊瑚頭麵一套……千年人參十根,熊掌一對,烏龜一頭……”
各種賞賜,從黃金、名貴衣裙鞋襪、價值連城的首飾,到吃食珍饈,可謂是全方位的囊括,玲琅滿目擺滿一院子,連下腳的地兒都要擠沒了。
看得郡主府新來的幾個丫鬟婆子瞠目結舌,結結巴巴偷著嘀咕:“這、這得值多少銀子啊?”
饒是見慣了恩賞的翠竹、翠玉也心頭微驚,太過豐厚,光是黃金五千兩,便抵白銀五萬兩了,甭提還跟著一長串名貴之物。
拿銀子打點走宮裡來的公公後,翠竹和翠玉偷著詢問裴海棠:“郡主,皇上這是?”
裴海棠滴溜溜轉動黑眼珠,給出個大膽猜測:“可能是哭窮哭的。”
翠竹和翠玉:……
她們家郡主還窮?
兩個大丫鬟默默指揮小廝將一院子的賞賜搬去新開辟的一間大庫房,沒法子,老庫房早擠滿了過世的公主夫婦留下的稀世珍寶,硬塞也塞不下了。
小富婆裴海棠有點發窘地摸摸小鼻尖,天地可鑒,她哭的是朱少虞窮,當真無意誆騙皇舅舅啊!
其心,可表日月!
是皇舅舅自己……誤解了。
小郡主眨巴眼,無辜地拍拍偷偷發熱的小臉蛋。
~
夕陽西下,趁院子裡最後一縷夕陽還未消散,闊彆五日未歸的裴海棠腦海裡閃過點什麼,便跨出主院往西邊院子溜達起來。
腳步一拐,那座小小的清池院浮現眼前。
裴海棠視線特意往裡頭的細竹竿子一掃,嗯,空空的。
“郡主,上回那方白帕子,四皇子前幾日已收走。”清池院的管事耳聰目明,遠遠瞥見主子的小身影,便快步從月洞門裡趕出來稟報。
裴海棠:“丫鬟來收的?”
管事描述得細致:“奴婢瞧見四皇子親自來的,整整齊齊疊成豆腐塊,揣進左邊懷裡。”
裴海棠嘴角不由得上翹。
任誰借出去的東西,被對方如此珍惜,都會心裡很受用吧。
前幾日她宿在皇宮未歸,今夜……他該還了?
揣著這個念頭,裴海棠繼續散步,直到天光轉暗,才悠哉悠哉踱回主院。
不料,一跨進月洞門,就見翠玉與一個臉生的婆子站在東耳房的牆根底下爭執。
裴海棠不悅地皺起眉頭。
翠玉是自幼跟隨她的大丫鬟,在郡主府擁有超然的地位,哪來的臉生婆子膽敢如此放肆與她爭嘴?
這時,翠玉瞧見小郡主回來了,再不戀戰,快步穿過長廊來到裴海棠跟前:“郡主,四皇子回府了。”
裴海棠眼眸一亮,今晚下值早啊,都趕上共進晚膳了。
卻聽翠玉指著正堂又嘟噥道:“隔壁的大姑娘也來了,跟四皇子前後腳到的。”
裴珍珠?
所以,眼下堂屋裡,四皇子正與裴珍珠獨處?
裴海棠眼眸一暗:“堂姐來了,你們怎的也不通傳?”
按照郡主府規矩,未經主子許可,一律不許私自往上房帶,隻可領去前院的花廳吃茶。
翠玉瞥眼那頭的臉生婆子,憤憤告狀道:“奴婢也正為這事兒惱火呢,未經通傳,就被門房的姚媽媽給自作主張領去了正堂。”
“行了,我知道了。”
說話間,裴海棠已踏上回廊,透過一扇敞開的窗,遠遠瞥見裴珍珠手捧茶盞端坐在客椅上,一身嬌嫩的粉紅小襖顯得她臉蛋愈發白皙,她就著茶盞輕抿一口,霧氣逸散在發間,莫名給人一副歲月靜好的美感。
大抵是這溫婉氣質誘人,才給了她兩世白月光的機會?
裴海棠微微嘟嘴。
同時加快了腳步,一眨眼,裴海棠跨入堂屋。
屋裡的裴珍珠聽到動靜,抬眸見到裴海棠站立門口的俏麗身影,便立即擱下茶盞起身,規規矩矩地低頭行禮:“見過郡主。”
裴海棠無視她,目光急速地環視一圈,很意外,朱少虞居然沒在堂屋,唯有翠竹在這裡陪著。
莫非,朱少虞避進了內室?
算他識相!
“免禮,姐姐請隨我上坐。”
裴海棠這才熱情地拉了裴珍珠同往主位落座。
但裴珍珠沒急著坐,從身後跟著的大丫鬟秋月手裡接過一布兜東西,拉開兜口,捧到裴海棠跟前。
“多謝妹妹在普渡寺救了我,今日特意過來登門道謝,這是昨兒我去附近的山裡挖回的冬筍,小小心意,還望妹妹莫嫌棄。”
親手挖的冬筍?
嘖嘖嘖,又故意來朱少虞跟前秀勤勞能乾、純樸天真了。
裴海棠湊近兜口一看,裡頭六七個全是新鮮帶泥的。
她當即笑得歡:“這謝禮我喜歡,這年頭還能吃上千金小姐親手挖的筍,當真不易。先前,我隻能吃到鄉下婆子挖的。”
裴珍珠:……
這話聽著怎麼那麼損呢?
裴海棠假意不知,笑著提起布兜交給翠竹,繼續囑咐:“這個特新鮮,立馬拿去廚房燉了,今晚就吃。先頭蔡老婆子孝敬的那批,且排隊候著。”
一句話,徹底將裴珍珠身份貶低,竟與送菜的蔡老婆子成了同一檔次的。
也虧得裴珍珠能忍,都這樣了還坐得住,繼續維持溫婉的笑容周旋寒暄。
裴海棠卻不樂意多陪,沒聊幾句便下了逐客令:“我剛從皇宮回來,一路顛簸身子有些不適,就不多留姐姐了,下回有空再敘。”
裴珍珠這才極度不舍地告辭,臨走前,還留戀地瞥眼東邊內室。
瞥見這一幕,裴海棠確信了,朱少虞在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