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琳琅揮手讓他先彆說話,又客氣地問能不能讓她想想再回答。
楚琳琅一直認為,自己這所謂女管事,就是對外做做樣子,並不做真的。
司徒晟很耐心地開始給花牛彈琴,好好分析一下目前的亂局:“你在那二位麵前含淚控訴,說周家始亂終棄,厭棄發妻,告狀到了我的麵前。我若不管,便是瀆職。所以我方才跟李將軍說,大理寺向來為民做主,絕不容京城藏汙納垢,必定為民伸冤……”
司徒晟想了想,點點頭道:“我知道了。”
這都是什麼跟什麼啊!她怎麼一夕之間 ,莫名其妙從周家的下堂婦,就變成京城大理寺少卿的管事婆子了?
街裡街坊的,自然是互相寒暄介紹了一番。畢竟這少卿府數月以來,白日都不見主人的。
司徒晟轉身看了看她,表情有些意味深長:“你……沒聽見?四皇子以後要來我府上吃飯。”
也對,沒有戲唱了一半,就撂挑子走人的道理,好歹得幫著司徒晟把“家”裡兩位貴客送走了才行。
她一人獨守這院子,可不要太自在!
最主要的是,就算真到了賣身為奴那一天,去哪裡找這種不講究吃穿,身有隱疾,不近女色的好主子?
司徒晟似乎沒有料到楚琳琅還沒有走,更沒料到昨夜還跟他喪著臉的小婦人,如迎接久歸丈夫般一臉急切,巧笑嫣然地跑過來。
楚琳琅可不耐他這木雞德行,待跑到近前,就拽住他的衣領子,讓他的頭離自己近些,避著巷子口四殿下的手下,小聲將清晨的那一鍋“亂粥”倒入了司徒晟的耳中。
楚琳琅打開一看,裡麵包著的許多大錠銀,她半張著嘴,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今天可算是在院子門口遇到活人了。
一時間,他愣在原處,隻低頭看著楚琳琅凍得微微發紅的粉頰……
雖然他不老實偽造履曆,但依著他這麼鬼精,一時半會也倒不了台。
楚琳琅眼睛一亮,連忙放下衣服,提著裙擺一路小跑過去,嘴裡笑吟吟道:“大人,您可回來了!”
所謂打狗還要看主人,到時候她還真可以借虎皮扯大旗,嚇唬住那幫子黑心腸的小人,不敢再為難大姐一家。
有鄰居聽到了動靜探頭打聽,楚琳琅也笑吟吟地介紹,說自己是司徒大人新雇的管事,大家叫她楚娘子便好。
於是楚琳琅抱著男人的衣服,便又回到她昨晚住的偏房裡去縫衣服了。
有機會,他一定精心準備,請四皇子與同僚來府中做客。
搖龜殼的時候,她終於理清了思路——眼下她的處境,當真是要尋個靠山,大理寺少卿這是多硬的靠山啊!
楚琳琅以為他怨自己撒謊,心虛地往後退了退,小聲道:“總不能讓四皇子和李將軍以為你留宿婦人吧!我也是沒有法子!”
又過了好一會,正廳終於傳來動靜,應該是兩位貴客要走了。
這次司徒晟總算是恢複了常態,隻是意味深長地看著楚琳琅。
司徒晟給楚琳琅倒了香茶,很是和緩道:“你不是說那個安夫人打了你的秋風,還要給你大姐夫找麻煩。你隻要不回江口,不論去哪,周家和謝家都不會放心,要處處拿捏你的家人。他們不過是仗著你在京城無依靠,娘家也不得力,才如此跋扈。既然這樣,你為何不找個靠山?雖然隻是我府上管事的名頭,但依你的本事,也能扯出個狐假虎威的陣仗,嚇唬住他們吧?”
楚琳琅快速說完,便等著司徒晟的說話,看看如何收場,誰知他居然沉默了一下:“你方才說的是什麼,再說一遍。”
等楚琳琅聽觀棋補充說,因為方才李將軍問,司徒大人隨口胡謅,說跟楚氏定了三年的活契,她真恨不得縫上司徒晟胡說八道的嘴。
可是她不願為妾才從周家出來的。沒有道理自降身份去做奴婢,被個臭男人呼來喝去……再說靠著司徒晟,他會不會因為弄虛造假,有一日東窗事發,自己跟著受了牽連?
四皇子似乎聽到了什麼好消息,談性甚濃的樣子,跟司徒晟勾肩搭背,親密得很。
司徒晟卻覺得理所當然:“這是我往日的俸銀,因為花銷少,便都存了下來,你拿著用,家中買菜和添置日用,都從這裡出,剩下的,便是你和兩個丫頭的月例,自己看著花銷吧。”
司徒晟也笑了笑:“怎麼走?你忘了?你在四殿下和李將軍麵前冒充我府上的管事?”
過了一會,楚娘子總算甩著酸軟的手腕出來了。
天老爺,都什麼時候了?他居然還發呆!
司徒晟也不知廳堂裡那位最後搖出了什麼吉凶禍福,隻是那麼纖細的一對手腕子,彆搖斷了才好。
司徒晟看楚娘子瞪他,還以為她嫌銀子少,便道:“對了,我還有職田二十頃,不過田租一直忘了去收,這樣你看夠不夠?”
司徒晟卻帶著她繞到後院,來到一堆破爛旁邊,尋了口不起眼的破缸,讓楚琳琅從裡麵掏出了個布包裹。
楚琳琅記得自己“女管事”的身份,連忙撂下衣服出去陪著“主子”相送。
既然有楚氏這般巧手廚娘,司徒大人不可藏私,應該多多設家宴,他一定來捧場。
於是乎,兩個人談妥了條條款款之後,楚琳琅當天便雇了馬車,將自己的家當運到了集萃巷子。
楚琳琅苦笑著道:“先謝過大人了,隻是太麻煩,反正我要離開京城了,打官司就不必了吧?”
除了偶爾孝敬趙氏,大部分都是周隨安自己留著,供著他外出日常應酬。
楚琳琅隻能耐著性子,將自己冒充了他管事婆子的事情又講了一遍。
她在少卿的家中,算是司徒少卿的下人,有他擋著,就不怕楚淮勝來抓人。更可以用跟司徒大人定了身契來搪塞,不必擔心被當街抓回楚家。
他往前走了幾步,看看楚琳琅扔在條凳上的衫,又說道:“屋外太冷,進屋去縫吧。”
司徒晟從善如流,退出廳堂,讓楚琳琅一個人獨處,而他則帶著觀棋在院子裡劈柴。
都說狗仗人勢,她若成了大理寺少卿家的狗……不對,是管事婆子!
也許是司徒晟說話的樣子太溫文,給出的好處又是楚琳琅正需要的,楚琳琅越想越覺得他說得很對。
而現在,她不再是彆人家的娘子,卻有個男子掏出自己的俸銀,一股腦地全給了她,這何嘗不是一種諷刺?
等四皇子和李將軍的車馬消失在了街角處,楚琳琅終於長出一口氣,衝著司徒晟道:“大人,打擾了,奴家這便告辭……”
而且她就算離開了京城,手頭的現銀不夠買屋,到哪都要租宅子。若是能住在這裡,隻用日常家務抵消,可太合適了。
啊?楚琳琅的腦子有些轉不過彎,傻愣愣道:“大人是要我推薦京城的酒樓菜式?”
不過楚琳琅卻抬頭瞪向司徒晟:這人為官倒是精明,可看顧錢銀怎麼這麼大大咧咧!太不像話了!
司徒晟一邊衝茶,一邊看著楚琳琅轉來轉去的大眼睛,又溫和補充道:“你也看出來,我平日不甚講究,不是呼奴喚婢的人。你隻在人前裝裝樣子就好,我是不會拿你做仆人的……當然,你若能稍微順帶幫襯我,料理一下家事,給我和觀棋做些飯食,在下更是感激不儘,就算抵充了你在此的房錢。你一個孤身女子若能安穩留在京城做生意,總比在彆處謀生要容易些。等過些日子你安穩了,再走也不遲……”
最後到了巷子時,四皇子還意猶未儘,誇讚司徒晟家的清粥小菜得味,竟勝四王府的廚子許多。
依著她看啊,這位司徒大人忙起來時,可能都忘了集萃巷裡還有自己的宅子呢!
這個瘟生!該不是吝嗇得一毛不拔,就想賺三個不花銀子的媽子婢女來使吧?
司徒晟含笑表示,家裡的女管事的確很會做菜,尤其是她做的麻油鴨腿,鮮香極了。
而且江口的父親聞聽了她被休的事情,也一定要找她。老家江口是比周家還凶險的火坑。
啊?楚琳琅原以為自己跟他說完,便可以扔下亂攤子走人,沒想到司徒晟居然讓她配合著接著演戲。
彆看楚琳琅做了周家八年的娘子,可是周隨安的俸祿也不是全交到她手上的。
楚琳琅眨了眨眼,突然覺得有幾分道理。
那龜殼聽聲音感覺都要晃碎了,足見楚娘子內心劇烈地煎熬掙紮。
這等飲鴆止渴,該是如何選擇才好?
她一心隻想著如何“圓謊”,壓根沒有留意自己離司徒晟太近,以至於司徒晟都能嗅聞到她脖子上淡淡馨香……
不一會,隱約能聽見廳堂傳來龜殼撞擊銅板的聲音,司徒晟聽那晃啷啷的聲音響個不停,忍不住輕笑了一下。
除非琳琅生辰時,周隨安才會拿自己的俸祿給她買件裙子或者頭花一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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