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理大人抬頭看了看他,捋著胡子道:“既然是家事?為何你的下堂妻卻告到了大理寺?大理寺少卿司徒大人今日下朝的時候,當著幾位同僚的麵,托我給周大人你帶了話,讓你有空的時候,去大理寺過過堂呢!”
謝勝一聽,心領神會,走過去伸拳給還在愣神的周隨安一下子,讓他趕緊寫下和離書。
謝勝一聽,連忙道:“那安家蠢婦脅迫人的話,司徒大人不必當真。她有個狗屁本事!容我過後,狠狠訓斥妻妹便是……”
可是司徒晟說六王妃答應賠楚琳琅一筆錢銀,這事兒他也不知情啊!
這下好了,家醜一下子傳個遍,戶部之內豈不是都要知道他休妻之事?
女兒的肚子不等人,而謝勝雖然不滿周隨安私德有虧,可一巴掌拍不響,自己的女兒也不是什麼好貨。
司徒晟還算給謝勝麵子,在人前不再多言,便趁著散朝,跟著謝老將軍一起回府,就著一杯香茶,不急不緩地說了周家休妻的經過。
當著司徒晟的麵,謝勝也是新愁夾舊怨,將周隨安連帶他那個老娘都損了一遍。
讀了這麼多年的聖賢書,終於在眾目睽睽下起了作用。他在司徒大人和未來嶽丈的麵前,如同被剝了遮羞的褲,羞臊得雙頰紫紅,整個人都有些恍惚走神。
一時想不明白,他堂堂戶部郎中,正是意氣風發之時,為何會落到如此惱人尷尬的境地!
謝勝看著周隨安半天憋不出個屁的德行,也是氣得眼皮亂顫,心道:女兒究竟看上了這蠢材哪點?還要死要活非他不嫁!
咬了咬牙,他乾脆破釜沉舟,麵帶愧色,說了自己女兒與周隨安犯下的勾當。
沒辦法,他隻能代為出麵,將這些兒女留下的屎糞擦拭乾淨。
偏偏司徒大人還不明就裡,一個勁兒追問,為何周家休妻,卻要謝家出人張羅,還要出麵來補銀子。
他先跟司徒大人表示此間誤會一場,若是那楚氏不願離開周家,他就是押著女兒入廟庵,也絕不敢奪人姻緣。
而且事已至此,司徒晟已經親自來跟他問話,他若還刻意隱瞞,豈不是給臉不要臉?
有那麼一瞬間,他的腦海裡出現了夜霧那日,與楚琳琅相伴而行的男子……
那位安姨母是個會邀功請賞的。前日她來了謝家,將自己左右逢源的功勞說得天花亂墜,她也會避重就輕,也不說周家休妻的事情,隻說楚氏在她的苦心規勸下,已經心甘情願解了與周隨安的婚姻,而且馬上就會離開京城,礙不到謝家的名聲了。
司徒晟聽了,這才微笑有禮地與二位大人辭彆,轉身準備告辭。
在謝家看來,此事早就已經塵埃落定了。
司徒晟卻是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開口道:“若是周家懂事,也不會鬨得現在的滿城風雨。那可憐女子如今投靠到了我府上當了管事。她是個體麵人,在人前也是要臉的。以後若是有人風言風語,說她行為不檢點,才被夫家休棄,豈不是也帶累了在下的名聲?這臉麵,人人都要得,卻並非個個都配得……”
周隨安此時總算是回轉神來,壓低聲音道:“大人好心收留楚氏,在下先是謝過大人。不過到底男女有嫌,大人您還未成親,她一個獨身女子在您那久留,怕是不妥。況且她嫁入周家後,過的是當家主母的日子,並不會那些下人營生,還請大人體諒,早日為她安排出府,到時候,我會……”
楚琳琅這潑婦!是嫌著不夠丟人,特意跑到大理寺丟謝、周兩家的臉?
既然周隨安已經與前妻和離,隻閉著眼將女兒嫁出去得了。
這裡麵有事,而且司徒大人是有備而來,絕不是閒閒一問,趁著司徒晟沒有說出讓人下不來台的話,謝將軍少不得將司徒大人請回謝府,私下問問是怎麼回事。
所以今日,當司徒晟下朝。當著一眾百官的麵兒,大聲問詢戶部主理大人周隨安休妻的事宜時,謝勝也在旁邊聽到了,隻是一時都有些懵。
他趁著上朝的時候,讓戶部大人給周大人帶話之後,隨後又親自去找了謝勝將軍。
也幸虧司徒大人提前知會了他一聲,沒有立刻提審安氏去公堂對峙,不然他一輩子謹小慎微的清譽,都要被銀子蒙了心眼的娘們給毀了!
司徒晟聽了淺淺一笑,說那楚氏看透了負心人,不願將就。這等情狀,由楚氏出一封與周隨安恩斷義絕的義絕書更合適。但是顧忌到謝二小姐的名聲,楚氏願意退一步,幫忙隱瞞謝家的家醜,隻和離就好。
這位安姨母如此上躥下跳,存著打秋風的心思,隻是周隨安向來不過問家中油鹽,自然不清楚這裡的貪贓官司。
可是如今那司徒晟明明知道了他與謝二小姐私通的隱情,還故意問他這樣的情形,休妻是否合適。
聽到那女子竟然成了司徒晟府上管事,再聽著少卿大人溫吞而意有所指的話,謝勝的眼皮直跳,隱隱覺得,這位大人知道的可能比他以為的還要多。
等謝勝聞聽司徒大人說,有個自稱謝家人的安姨母替周家主持家事,不但做主休了周大人相識於微的糟糠發妻,還克扣了謝王妃當初允諾的補償銀子時,謝將軍的一張老臉啊,又是恨不得追隨早逝的楊老將軍而去。
如今被司徒晟如此逼問,謝勝有苦難言,隻能含糊表示大約是謝王妃與那婦人是舊識,可憐她才要補些銀子吧。
所以司徒大人給謝家臉麵,他也得識趣接住這份好意。
隻是老將軍表示,周家休妻的事情,他並不知情,也絕不敢逼著周家休妻。
周隨安硬著頭皮,將自己休妻的理由說了一遍,隻說那楚氏刁毒,為母親不容,而且這是家事,大人為何要扯這些。
結果三方對峙,便對出個克扣對縫錢銀的姨母來。
不過司徒大人既然告到了他這裡,能不能看在他的麵子上,讓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畢竟都是官眷家事,何必鬨到公堂上去?
這類民事官司,就算真的告官,也得先走地方府衙,哪裡需要去大理寺這等刑獄重典之處?
說完這話,觀棋便催動了馬匹,馬車一路揚長而去。
這兩日,那安姨母日日都來,正幫著姐姐蘇氏熱火朝天地替謝二小姐張羅嫁妝呢。
如今司徒大人既然詢問此事,那麼他便讓女兒去給周家做妾,親自去給楚氏賠不是。至於女兒的下場,是她咎由自取,若楚氏不肯原諒,便扭了女兒入寺廟,打了孽種,剃掉頭發,絕不敢攪合了人家大好姻緣!
他原先恨極了楚琳琅的無情,又要爭個誰拋棄了誰的麵子,便也衝動應了母親,寫下了休書一封。
怎麼能如此害人名聲,還言語脅迫人,逼著楚氏走投無路告到了大理寺!
周隨安也沒想到,楚氏如今不但去大理寺告狀,還在司徒的府上做了管事婆子。
周隨安被打得一個趔趄,總算恍惚回神,腦袋木木地按照謝勝的吩咐做,一式兩份,寫下了兩封和離文書。
啊,周隨安頓時傻了眼,他真是萬萬沒想到,楚琳琅竟然這麼狠的心,居然跑到大理寺告發他去了!
周隨安看著馬車背影,止不住心內疑惑:為何楚琳琅會與這酷吏司徒晟攪合到一處去?
司徒晟並未搭理他,坐定之後,才隔著車簾問:“周大人有何吩咐?”
既然收了告冤狀的下堂婦,又在李將軍麵前信誓旦旦要為民婦伸冤,司徒晟便抽空過問一下周謝兩家的家事了。
還有那司徒晟,更是不通人情世故!
隻是此等家醜,到底乾係女兒家的清譽,連帶著大女兒六王妃都要難以做人。還請大人看在他和六殿下的情麵上,代為周全一二,莫要讓謝周兩家的醜事宣揚出去。
他還沒有說完,車內的人便冷淡出聲打斷了他的話:“她已不再是周家婦人,以後的生計就不勞大人費心了。在下先恭喜大人即將迎娶新婦,但盼早生貴子……”
至於那安氏,大約也是跟周家老夫人有私交,謝家並不知情。
他跟司徒晟承諾,少給楚氏的銀子,過兩日一定加倍補全,全送到司徒大人的府上,絕對不叫楚氏委屈。
司徒晟瞟了一眼跟在謝勝身後的周隨安,淡淡道:“那楚氏與謝王妃也是舊識,就是感念著王妃賢德,就算手握鐵證,受了諸般委屈,也是以大局為重,甘願讓賢。隻要人沒被迫入窮巷,總會留有善念,一彆兩寬就是了。她如今是我府上的管事,若是她家人受了不平委屈,便等同打我的臉麵……”
婦人可恨!不是明明早就告訴她們要息事寧人,儘量補償了楚氏嘛?
而且他之前跟戶部主理大人打聽過,這周隨安還是有些政績才乾的,過些日子還能再升一升,也算是個青年才俊。
任著周隨安想破了頭,也絕想不到,這次立意鬨大的並非楚氏,而是那位不通人情世故的司徒大人。
可就在他上了官署馬車時,周隨安卻撇下未來嶽丈追攆過來:“司徒大人,請留步!”
蘇氏喜出望外,便跟謝勝說了此事,直誇自己妹妹辦事利落,總算是周全了兩家名聲。
當司徒晟揣著墨跡未乾的和離書出門時,謝勝將軍一路殷勤相送。
她又不是沒有鋪子錢銀,何必做這可憐相?無非就是存著一口惡氣,不讓他好過就是了!
那天謝勝也顧不得避嫌了,將未來的準女婿周隨安也叫到了府中。
然後司徒晟轉身跟他低語,問謝家是不是有安氏姻親時,謝勝的天靈台都打了個激靈。
周府如今落了清淨,過幾日就可以過來跟謝家議親了。
不過很快,周隨安就把這可笑的想法揮之腦後。
想到司徒晟如今是陛下跟前的紅人,若是此事處置不周,被陛下聽到什麼風聲,那可就徹底壞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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