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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茶樓裡,這事已經被傳得是風風雨雨,尹嬤嬤根本不用多打聽,茶樓裡就有人反複在提起這件事。
於是,尹嬤嬤就知道了閻世子聽了花娘的話,打算羞辱溫雲沭,要讓她和公雞拜堂。
茶樓的人評價說道:“那個溫姑娘昨個兒硬氣得很,不知道抱著公雞去拜堂的時候會不會哭出來。”
有人大笑著說道:“這不肯定得哭?難怪人說女人頭發長見識短,本來救了閻世子,兩人以後多少有些情誼在內的,非要懟回去,這下等到成親那一日肯定要傻了眼。”
有人興致勃勃地算日子:“抱著公雞拜堂這罕見的事我必須得湊湊熱鬨!成親的日子就在百日以後對吧,我是在外行商的,到時候提前把時間給空出來,趕回到京都來湊熱鬨。”
有人賊眉鼠眼現在就準備逗樂子: “這要和公雞拜堂,總得選一隻威風凜凜的公雞,我家公雞可都是響當當的鬥雞,可漂亮得很,下次若是見到了那位溫小姐,我一定要問問看,她喜歡哪隻公雞,若是喜歡哪隻公雞,到時候我送過去當賀禮。”
最後這人說出了口以後,惹得茶樓裡哄堂大笑,尹嬤嬤站在原處,她手腳冰冷,身後都出了一脊梁骨的冷汗。
正好在這個時候,又有旁人對著鬥雞的人說道,“這公雞拜堂,肯定是男方選雞,你若是想要推銷你的雞,不如去把雞送到閻世子那裡。”
那人笑著說道:“讓我去找閻世子,我哪兒敢啊,我肯定得隻對著溫家小姐進行推銷。我又不像是溫小姐那樣頭發長見識短,生生惹怒閻世子。”
這話又惹得眾人狂笑,有人捶打桌子,場麵一片歡快。
尹嬤嬤打聽得差不多了,立即回去告訴了柳素。
柳素原本是要急走兩步,很快神色就變得越發冰冷,她不再往前走,而是往後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尹嬤嬤有些著急了,“夫人,你不應該去找小姐談談嗎?”
“有什麼好談的?”柳素的聲音冷淡,“她任性得要命,這些道理我沒和她說過嗎?我說過的!在聖旨下來的那天,我就告訴她了,以後要經營好和閻世子的小日子,她就是這般做的。昨天她要出去,我想攔著,尹嬤嬤你說什麼,你說彆阻攔她散心。”
尹嬤嬤錯愕,柳素這是怪罪上了自己?可是當時溫雲沭的情緒真的不對,這替嫁的聖旨是柳素親手請的,總得讓溫雲沭發泄一番。
尹嬤嬤的嘴巴張張合合,她眼神迷茫開口:“我……”
柳素把手壓在了尹嬤嬤的身上,“嬤嬤,我不是怪你,我知道你疼愛雲沭,你當年的孩子丟了,是把雲沭當做親生女兒來看的,隻是雲沭這孩子實在是讓人失望,在我心裡,她無可救藥,沒有任何挽救的必要!”
柳素的表情變得堅硬冷酷起來,“聖旨已經下來,我送紅蓮道長道書有功,可以保住她的一條性命,也就足夠了,她要折騰就隨意她折騰吧,她今後若是發達了,我和晟哥兒絕對不去沾她的光!她若是落魄了,也彆指望我還有她弟弟替她出頭。”
柳素說完了以後,轟隆隆的悶雷聲響起來,這雷聲仿佛就在頭頂上響起。
兩人皆是被這個白日驚雷嚇了一跳,今日裡的太陽好,院子裡頭還曬了被子,連忙去看。
這一聲悶雷以後,抬眼去看天空並無一絲黑雲。
不再去管這個莫名的雷聲,尹嬤嬤輕聲說道:“夫人……”
“我心意已決!”柳素說道:“不必約束這孽障,她願意出去就出去,願意吃飯便吃飯,她乾什麼都行,隻是一點,她必須得在三個月以後出嫁,在那一日她踏出了花芷院大門之後,我會徹底當做沒有這個女兒!”
柳素說的決絕,而隨著她決絕的話落地,又有悶雷聲響起,而柳素的心中有一個明悟,她剛剛的誓言成真了。
柳素因為這個奇異的變化,有些不安,這樣和溫雲沭斬斷親情到底合適不合適。
不過隨即想到了溫雲沭在三個月後都要丟臉到和公雞拜堂了,她覺得是合適的。
這樣被夫家厭棄的人,能有什麼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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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說尹嬤嬤,見著柳素的模樣,替溫雲沭有些難過。她又跑去找溫雲沭,這會兒溫雲沭已經起來了。
尹嬤嬤入內,嗅到了空氣之中燃燒紙張的味道,而且房間裡的溫度要高得多,尹嬤嬤上前,“小姐。”
“尹嬤嬤請坐。”溫雲沭讓尹嬤嬤坐下,給她斟茶倒水,“是有什麼事情嗎?”
尹嬤嬤惴惴不安地說道:“小姐,你昨個兒出門,招惹了閻世子,他昨晚上在花樓裡喝酒,和人放言,要讓你和公雞拜堂。”
花樓?
果然是肮臟不過的男人,就算是雙腿瘸了,都還要尋花問柳。
溫雲沭的眼中流露出嫌棄,“我知道了。”
尹嬤嬤不曾想溫雲沭居然是這個反應,忍不住輕聲說道:“小姐,你著實不應該惹閻世子生氣,這不是讓你今後的日子不好過嗎?”
“嬤嬤不必擔心,我的日子過得會比誰都好。”
前麵有柳素模樣決絕,如今又有溫雲沭油鹽不進,尹嬤嬤忍不住落了淚。
“小姐,你知道我孩子沒了一個,我是把你當做親生女兒看待的,我實在不願你這般自暴自棄,聖旨沒辦法違抗,我隻願你出了這一段時間的惡氣,好生生和閻世子過日子。”
滾燙的淚水滴落在了溫雲沭的手背上,溫雲沭想到了尹嬤嬤小時候對自己的溫情,還有現在對自己的關切。
入了仙途,注定是要修長生之道,要和過去的塵緣結算因果。
剛剛的雷霆讓她知道,生母柳素已經主動和她結算了因果,她平安嫁給閻淩照世子,就等於償還了柳素的骨血恩情。
那麼現在她應該償還尹嬤嬤的撫育之恩。
溫雲沭用手撚著這一滴淚,開口說道:“嬤嬤,你的那個女兒,你可有她的物品?”
尹嬤嬤一怔,不知道溫雲沭為什麼會此說法。
“若是有東西,請把東西給我,我來看看能不能替嬤嬤尋到你的女兒。”
尹嬤嬤的孩子是在中秋節那一天丟掉的,當時她的丈夫抱著孩子賞花燈,因為肚子疼,就讓糖葫蘆小販照看孩子,誰知道如廁結束以後,這小販不見蹤影,那一天的花燈節丟了不少孩子,報了官以後,官老爺猜測那糖葫蘆小販恐怕就是人販子。
親手把孩子交給了人販子,尹嬤嬤的丈夫大受打擊,一場風寒後就去了,尹嬤嬤沒有了丈夫,就重新回到了柳素身邊。
尹嬤嬤因為溫雲沭的話,勾起了傷心事,止不住地抽泣。
外麵掃地的丫鬟聽到了尹嬤嬤的哭聲,不由得也是眼眶發酸,換了一個地方掃地。
尹嬤嬤從懷中拿出了一個繡囊,繡囊裡摸出來了一個看不出形狀的枯萎草編,“這是雲雲當時編好送給我的。”
因為哭泣,尹嬤嬤的聲音都沙啞了起來,而溫雲沭說道:“尹嬤嬤,在這裡等我一會兒。”
溫雲沭取了一根尹嬤嬤的頭發,和枯萎的草編放在一起。
溫雲沭對著小桑點頭,示意讓小桑在這裡守著尹嬤嬤。
至於溫雲沭自己,她則是繞過了屏風,打開《術法大全》,現學血脈追蹤這一術法。
因為擔心空氣之中的靈氣不足,溫雲沭直接捏碎了一枚下品靈石。
揉了尹嬤嬤的頭發在內,以靈氣做指引,那草編開始滴溜溜地打轉,枯萎的草結最後在溫雲沭的手心裡指向了一個方向。
溫雲沭的手收緊,握住了這個草編,感覺到了指出來的方向就在京都外約莫是百裡的方向。
她隻需要跟著草編的指引就可以找到那個叫做雲雲的女孩子。
溫雲沭拿著這個草編出來,又從儲物手環裡抽出了一張符籙,走向了尹嬤嬤。
尹嬤嬤見著溫雲沭出來,擦了擦眼淚,狼狽地說道:“讓小姐見笑了,都是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小姐今後也不要同我講雲雲,她的事情我不敢去想,不願意多想。”
她的這個孩子生得雨雪可愛,笑起來兩點梨渦,算一算年齡,這孩子如今是十六歲,尹嬤嬤根本就不敢去想孩子的命運。
溫雲沭說道:“尹嬤嬤,你想找到她嗎?如果你想要找到她,你隻需要答應我一件事,我就可以替你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