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在一起
從地質學院出來, 孟硯青便坐電車回去,回去後先拎了幾樣小物件,拿過去送給了胡愛華。
她買了一些品牌絲巾、指甲油以及口紅什麼的, 這些小物件在香港也不算什麼,但是帶到大陸後,就是好東西, 國內不容易買到這個。
彆看胡愛華都五十多歲的人了,但是她講究時髦, 見到這個喜歡得很, 笑得合不攏嘴。
孟硯青查了查賬, 賬目都沒問題,一時又提起最近的生意,說如今來中國的外國人實在是太多了,烏央烏央的,首都飯店天天都是滿的, 客人來了總歸會買些什麼, 這生意實在是好。
以胡愛華的意思, 她是想著招個小姑娘當幫手, 慢慢帶著。
她低聲道:“其實我看飯店裡和你關係要好的那幾個,那不是挺好的嗎?”
孟硯青:“是不錯,不過如今她們前途好, 估計沒那心思。”
胡愛華卻道:“我和胡金鳳聊過, 聽著她有些心動, 也想站櫃台,她覺得當服務員也是拿死工資,沒什麼意思。”
孟硯青意外,當下詳細問了, 這才知道,因為胡愛華和胡金鳳算是本家,都姓胡,加上胡金鳳記著孟硯青的好,時不時想過來幫襯著,一來二去,兩個人很熟了。
這麼熟了,難免說話就多一些,胡愛華也提起自己在櫃台上的提成,她有銷售的提成,自然是掙了不少錢,手頭富裕得很。
胡金鳳知道,也是有些心動,隻是心裡沒底罷了,畢竟服務員是鐵飯碗,誰沒事會輕易放棄呢,那編製可是得來不易。
不過胡愛華看好胡金鳳,偶爾說那麼一兩句,時候長了,胡金鳳也很是心動,覺得自己就這麼當一輩子服務員,頂多做到拿摩溫,也沒什麼意思,可是如果站櫃台,就有機會發大財了。
當然也是如今的氛圍不同了,這幾年乾買賣發財的越來越多,等著死工資的都是窮的,下海風氣濃厚,以至於大家都不安分領工資了。
孟硯青聽了,自然也覺得不錯。
她以後的生意會越做越大,總歸要有自己信任的人幫襯著,還要有能力的,胡金鳳那性子如果來做櫃台,應該能鎮得住場麵。
胡愛華又提起那秦楷庭的生意來,黃金銷售許可證拿到了,如今就要擺開攤子了,不過具體怎麼開展,一個是要租賃櫃台,需要錢,另一個是還要孟硯青來拿主意。
孟硯青略想了想,道:“等會我過去和金鳳幾個聊聊,回頭你也試探下,如果她們中哪個有意,那自然是好,我們這買賣好好做,不敢說發大財,但前途總歸是比當服務員強。當然如果人家沒意思,我們倒是也不用強求,畢竟服務員是鐵飯碗,有編製的,人家小姑娘願意圖個穩妥,我們也不能強求。”
胡愛華連連點頭:“說得是,反正乾不乾看她們。”
這麼說了一番話後,孟硯青便去看了胡金鳳王招娣幾個,恰好趕上她們要值班,時間不多,她把口紅唇膏什麼的塞給她們,她們自然喜歡感激得很。
又匆忙說了幾句,說好了等哪天有時間一起說話,孟硯青這才回家去了。
回到家後,她略吃了點東西,洗過澡,一時也沒什麼事,就有一搭沒一搭地收拾著書,這麼收拾著的時候,她便想起陸緒章的那個電話。
說沒有期待是不可能的,隻是之前忙著,來不及細想。
如今安靜下來,聽著唱片的音樂,在那悠閒之中,便難免生了一些念頭和猜測,想著他要送給自己什麼禮物,他這是到底要賣什麼藥。
這麼想著,突然電話鈴響起來,她走過去接了。
電話裡是陸緒章的聲音:“不忙?”
孟硯青:“嗯。”
優雅的鋼琴聲中,孟硯青笑著道:“才回到家,正收拾呢。”
陸緒章:“什麼時候收拾好?”
孟硯青:“也不用趕時間。”
陸緒章低笑:“今天都做什麼了?”
他的聲音很低,清清淡淡中帶著些溫煦,像是三月裡的陽光灑下來。
孟硯青便覺心裡都暖融融的。
這是她喜歡的人,從小喜歡的,是最能貼近她的心的人。
重活一世,芸芸眾生間,亂花幾欲迷人眼,繁華過儘,她再回首,終究明白,這世上他人便是有萬般好,在她心裡也不及一個陸緒章。
不因為彆的,隻因為他是陸緒章,他就是她情之所係,是她化為遊魂都不曾忘記的人。因為刻骨的絕望和恨意,才要放過自己,才不得已咽下,讓自己雲淡風輕,不去在意。
其實隻是因為得不到罷了。
她聽著他的聲音,到底是輕笑了下,說起今天的種種,提起謝閱,提起胡愛華,也提起明天後天的打算。
“最近先把紅蓮商廈的黃金買賣做起來,要趁熱打鐵,還得找一位律師,好好幫我把關和鴻運的珠寶合作,這兩件事走上正軌的話,我也沒什麼心事了,就安心在學校教學。”
她這麼和他細細盤算著,發現事情也不少。
不過好在她也不急,在心態上就很寬鬆從容,反正可以慢慢來,萬一做不成,她也不會有壓力。
陸緒章聽了,幫她理了下如今的重點,也提起律師的事他可以幫著找,幫她把關和鴻運的合同。
他低聲道:“鴻運那邊的事,你不用操心,回頭都可以給你辦妥,就是紅蓮的黃金銷售許可證,這個我也不好插手,得你自己把這一攤子給立起來。”
孟硯青:“嗯,我知道,我也研究了如今的政策,估計鴻運那邊的黃金一時半會進不來,所以哪怕拿到銷售許可證,要想進貨,估計還是得拿國內的黃金。”
隻是如果這樣的話,拿貨也是一個問題,如果有必要的話,她估計還得跑一趟深圳了。
陸緒章:“拿到黃金銷售許可證,一切手續合理合法,肯定會有黃金首飾的進貨指標,不過我也打聽了,可能貨比較緊俏,回頭還是得等。”
孟硯青:“實在不行,我就走一趟深圳。”
陸緒章:“看情況吧,我也幫你留意著。”
這麼說了半晌後,兩個人把當前的要緊事都聊了一番,陸緒章才道:“司機估計快到了,你過來吧?”
孟硯青越發疑惑:“你不來接我?”
陸緒章笑道:“我一時走不開,司機過去接你。”
他這麼說時,低沉的聲音中有著一種難言的溫柔。
孟硯青心裡便湧出異樣的情緒來,臉上也不自覺泛起紅暈,她輕笑著說:“一點誠意都沒有!”
有些嗔怪的意思,但聲音很軟,軟得能滴出水來。
陸緒章:“聽話,司機到了你就上車,他會把你送過來。”
孟硯青便沒脾氣了:“嗯,好吧。”
陸緒章:“外麵好像有車子聲了?”
孟硯青:“好像是。”
陸緒章:“那你掛了電話,上車,乖乖的。”
孟硯青:“好。”
掛了電話後,孟硯青看著窗外,秋日的陽光猶如金沙一般灑下來,小院中光影斑駁,風吹時,樹葉婆娑作響。
胡同裡小孩子追逐頑戲的聲音中,有汽車的喇叭聲,可以聽到那汽車聽到了自家院門外。
她站在窗前,長風拂過臉龐,沁涼入心,她竟然隱隱感到一陣舒暢。
被他這麼撩撥的,心裡已經升騰起一股濃稠而熾烈的情緒,燒得厲害,很是難耐。
她這麼靜默了片刻後,終於想起來,給自己快速洗漱,並化了淡妝,換上了裙子。
這時候,司機敲響了她的門。
她忙出去,開門,司機客氣地寒暄,她便上了車。
她並沒有問這車子要帶她去哪裡。
陸緒章說要送給她一份禮物,她覺得他肯定是要給自己一份驚喜,至於是什麼,她不想猜,她隻想舒舒服服地享受,享受這個男人對自己的用心,享受這個男人無微不至的照料。
相信他,把自己交給他,任憑他把這段感情渲染得五彩斑斕,一如這窗外如詩的秋。
最後終於,車子停在了一處園林前,孟硯青記得自己來過這裡,是一處很美的院落,不過一般不讓外人隨便進入。
進了院後,那司機恭敬地道:“孟小姐,陸先生說,他在裡麵等你。”
他自然就不進去了。
麵對外人,孟硯青臉上竟有些發燙,她微頷首:“好,我過去找他。”
一時告彆了那司機,她往前走。
園林中樹木蔥籠茂盛,色濃似染,鬱蔥樹叢間露出的琉璃瓦屋頂,在陽光下反射出碎金般的光。
她便想起小時候,很小的時候,也許是四五歲時,她過生日,父親和哥哥為她準備了禮物,她激動地抱著禮物,鄭重地打算拆開來。
其實最美的不是看到禮物,而是那種期待和忐忑,以及內心小小的猜測,到底是什麼禮物?
這時候,有鋼琴聲緩緩流淌而出,和那淙淙泉水聲融合在一起,彆有意趣。
這竟然是月光奏鳴曲。
孟硯青穿過那怪石嶙峋的小路,拾階而上,走過那斑駁的紅色宮牆,穿過月牙門,便踏入了那畫廊中。
陽光自落地窗的紗簾透進來,稀疏的光線把這畫廊大廳映成了一片燦爛的金黃色。
而就在靠窗處,西裝規製的男人坐在鋼琴前,熟悉而動人的旋律便自他指尖流淌而出。
硬挺的襯衫領子微抵住喉結,輪廓鮮明的麵容一半隱匿在陰暗中,一半卻被陽光染成了金色。
孟硯青怔怔地站在那裡,靜默地聽著。
她覺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十七歲,從寄賣行裡無意中淘到的黑膠密紋唱片被精心保養過後,放在了老式的唱片機裡,於是動人的鋼琴聲便點綴了那個張揚而美麗的年齡。
那個時候,兩個人都有些青澀,笨拙而故作老練地接吻,用美好的想象憧憬著愛情和未來。
陸緒章自始至終沒有抬頭,他專注地沉浸在他的曲聲中,那雙弧度完美的手骨節分明,清晰有力,十指放縱而富有節奏地那黑白琴鍵上起舞,行雲流水般嫻熟流暢。
他整個人好像都和那琴聲,和那陽光,和那山水融為一體。
終於,一曲終了。
餘音縈繞間,他眉眼半合,十指依然保持著最後一個姿勢,仿佛整個人都已經幻化為那音符的一部分。
孟硯青在良久的回味後,終於邁步,走到了他身邊。
在那淙淙泉水的叮咚聲中,靜謐的畫廊隻有她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