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圍同學看來,這件事對尹澄的打擊必然很大。所以近來大家基本上能不打擾她,就不去打擾她,即便跟她說話也都是輕聲細語的。就連教尹澄的幾個主課老師近段時間都特彆照顧她的情緒,生怕這個成績優異的女孩因為這件事影響到心態。
唯獨隔壁班的肖大鵬,一點眼力勁都沒有。見尹澄最近不往學生會跑了,還過來問她閒不閒,找她幫忙寫起作業來了。
瞧得一旁的沈廉白眼直翻,恨不得把他踹回他自己班上。
自打尹澄幫肖大鵬寫過作業後,他逢人便吹和尹澄是拜把子的關係。
肖大鵬和梁延商的相識也是在那不久後。起初肖大鵬聽說北校區的梁延商找他,他知道這號人物,在北校區挺吃得開,不太好惹。他以為梁延商找他約架,帶了一幫兄弟去赴會,見了麵才知道是約球,也算是莫名其妙相識了。
於是夕陽西下的操場邊,兩人大汗淋漓過後,肖大鵬不免俗地又把他跟尹澄過鐵的交情在梁延商麵前吹噓了一番。
他發現梁延商這哥們聽得還挺認真,這不禁讓肖大鵬在梁延商身上找到了吹噓的成就感,也就決定這個兄弟交定了。
肖大鵬為了體現他和尹澄是老熟人,還跟梁延商聊起了尹澄和謝晉的八卦。說他們小學、初中都在一個學校。青梅竹馬、門當戶對,學霸與學霸的強強聯合,這一對就是他們南校區的楷模。
說到激動時,肖大鵬大言不慚地摟著梁延商的肩:“我斷言這兩人以後能結婚,兄弟,你說呢?”
梁延商抬起頭看著即將隱去的餘暉,眼裡的光被殘陽攪得支離破碎,輕輕歎了聲。
......
梁延商晚上依然會往返與工地之間,他人活絡,沒多久就跟這些渣土車司機和包工頭混熟了。晚上沒事的時候還特喜歡往棚子旁邊一蹲,跟工程師閒聊。這幾個工程師的工資在當時也不算低了,可對於新城日趨上升的房價也是直搖頭,賺的錢抵不上房價上漲的速度。
全然不知蹲在他們旁邊穿著灰色夾克,戴著安全帽,打扮得像個民工兄弟的小夥子在新城這裡坐擁一片房產。
也是在那段時間裡,梁延商終於想到了如何說服家裡人變賣資產的好辦法。
梁延商並沒有在工地混多久就被家裡發現了。這次不僅他自己遭殃,連著表哥也被喊到家裡來受到陶女士無情地痛罵。
梁延商的表哥,陶淵銘。雖然和曆史上那位田園詩派創始人的名字音似,但對詩詞歌賦可是一點興趣都沒有,年紀輕輕便下海經商。
陶女士這邊對他們兩進行深刻的教育,梁延商那邊左耳進右耳出,小聲教唆表哥跟他一起找他爸談判。
等陶女士教育得差不多後,梁爸也回來了。表哥被梁延商說服,兩人拖著梁爸去書房聊了一個多小時。
大意是現在房地產雖然呈上升趨勢,但是限購政策一旦下來,房價會趨於增長到一個相對平穩的區間。過去十幾年住宅地產的紅利時代要暫緩了,未來新城那裡都是科技住宅,原來的那些老破小屯在手裡會越來越沒價值。不如現在置換成商業地產,等金融城落地,熬過投資回報周期,他們就是最早上車的那批人。
梁延商的表哥雖然比他也大不了幾歲,但在長輩眼裡已經是個大人了。由他牽頭,事情很快有了眉目。
至於長遠的投資回報率,還處在高中階段的梁延商的確沒想那麼多。他隻是想騙爸媽簽字,把手上的房產變現,然後走個流程提前取出那筆巨款。這樣一來一去手上就有了活錢,他又可以實現財務自由了,想想就美。至於資產轉型和投資,那也是後來套出錢後順手的事。
梁爸對於孩子們想要折騰的態度表現得很開明,隻要大方向是對的,他適當地給予一些風險把控的建議。賺了賠了,他並不在意。他像梁延商這麼大的時候已經進廠了,趁著年紀輕,即便走些彎路也當積累經驗,再不濟家裡也能兜底,也就由著他們一頭勁地忙活。
梁延商雖然不去工地了,但人更忙了,忙著跟中介打交道,很快把其中的彎彎繞給摸了個清。
跟買房人談判的時候他也親自去,彆人見他年紀輕輕,一臉真誠的模樣,哥長姐短的,也不好意思太欺負他,價格給得都算公道。實則交易中該有的套路他是一點都沒讓人占到半分便宜,還讓人看不出來精明,以為小夥子不諳世事。靠著這張真誠臉談成了好幾筆交易。
當然最終合同都是要拿回家給梁爸簽字的,梁爸替他把關了幾份合同後,便也放下心讓他自己處理了。
之後梁延商結識了不少買家,交易中難免會聊到裝潢。萬一洪號稱自己是馬桶大亨,梁延商也就讓他回家要了份報價,以此促成了幾筆交易。
在這幾次交易中梁延商嗅到了商機。北校區這些平日裡跟他關係要好的兄弟們,雖然學習上一言難儘,但家裡或多或少都經營著一些生意,或者在某個行業有些基礎。
他開始有意識地整合這些資源,那期間還手抄了一份供應商名錄,拿著這份抄得歪七扭八的名錄跑去跟相熟的中介談合作。
他的想法很簡單,利用中介這個渠道,做個中間商,賺點差價。當時的他並沒有意識到,高中窮得發慌時整合的一份供應商名錄日後會給他回國發展打下堅實的基礎和人脈關係網。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
在他忙得腳下生風的期間,依然會因為偶爾在校園裡瞥見尹澄的身影而停留。隻是這樣的機會少之又少,往往又很短暫。就像寒風過境,轉眼又是一年春。
唯一的一次近距離接觸是高二快結束的時候,學校為了加強這屆孩子的身體素質,全力以赴來年的高考衝刺,特地組織了野外拓展項目,讓大家放鬆身心的同時得到鍛煉。
那天主任把攝影這個光榮而艱巨的任務交給了二毛,於是大家挑戰滑索、獨木舟、攀岩這些項目時,二毛就舉著照相機齜牙咧嘴地拍得不亦樂乎。
玩了一天後,大家上了車將大巴的空調風開到最大。梁延商吹著冷氣昏昏欲睡,等了許久車子好不容易發動了,突然又停了下來打開車門。
他閉著眼歪了下頭繼續閉目養神,卻聽到身後窸窸窣窣的聲音在說“尹澄,原來的尹會長......”
梁延商倏地睜開眼,看見原本前麵空著的位置坐了人。輕柔的發絲被空調風吹到靠背的邊緣,微微晃動。春天的尾巴撩著初夏的風浪,他的心跳也隨之晃動。
梁延商稍稍直起身子,盯著車窗玻璃上倒映出的輪廓。尹澄戴著耳機安靜地靠在椅背上,剔透的眼眸落在窗外,蔥蔥青山染儘眸底,碧眼流光,便是他整個青春年華。
尹澄上車沒多久就睡著了,空調風依然呼呼地吹著。梁延商伸直手臂將風口調小,又將自己身旁的窗簾拉到了前麵,替她阻擋了窗外的光線。
在他落下手臂的時候,情不自禁地搭在了前麵的椅背上。尹澄的發絲似有若無地掃過他的手背,又柔又癢,柑橘的沁甜纏繞在他指尖。
他伸出小指勾住一撮發尾,順滑柔軟的觸感和夢中一樣,那是後來的兩年裡他離她最近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