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 2 章 即便隻有她一個人,她也會……(1 / 2)

銀蛛 匹薩娘子 11859 字 6個月前

滴——

尖銳的鳴叫讓解憶睜開眼。

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正撲在對麵病床進行緊急搶救,白大褂裡掩映著磨毛的格子襯衫,大約是家屬的幾人對著病床上白發蒼蒼的老人哭喊著媽媽。

狹窄擁堵的過道上一張接一張地拚著病床,兩個紅白條紋的痰盂放在走廊上,穿著病號服的男人在病床上有氣無力地咳嗽著。

窗外陽光明媚,熱浪一波波湧來,隻有緊閉著房門的病房門縫裡透出絲絲清涼。

解憶從醫院牆邊的排椅上站了起來,困惑地看著眼前鮮活的一切。

她為什麼在這裡?她不是……

對了,母親!

解憶一個激靈,想要拿出自己的手機,卻發現身上空空如也。情急之下,她不得不向身邊的人借電話。

問了三個人,才有阿姨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從手提包裡拿出灰色的諾基亞。

見多了各式各樣的智能手機,眼前這個隻有兩根手指寬的黑白屏幕讓解憶愣了愣,好一會都沒找到往哪裡撥號。

“點這裡。”阿姨指了指屏幕一處。

得到指點後,解憶撥出母親的號碼。

“感謝那是你,牽過我的手,還能感受那溫柔……”

當音樂響起的那一霎,解憶以為自己打錯了。

母親從沒設置過彩鈴。

她放下電話一看,號碼又是正確的。

“沒打通?”

阿姨覷著她,一副隨時準備好收回手機的模樣。

“打通了。”

解憶立即把電話放回耳邊。

她不安的目光四處遊移。一名瘦骨嶙峋的老年人正在病床上擺弄一個黑色的收音機,隨著他將音量旋到最大,收音機裡的聲音響徹整個走廊。

“2005年第4號台風納沙,經過九天發展已在日本以南海域逐漸減弱,預計將在11日的日本以東海域洋麵上消失——”

久遠的記憶因為觸及到熟悉的關鍵詞而翻騰。

解憶還沒反應過來,手機裡的彩鈴已經轉為了寂靜。

“……媽?”解憶脫口而出。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後,傳出母親熟悉之中又有幾分陌生的聲音。

“你打錯了。”

解憶叫住她:“你是唐柏若嗎?”

對方停頓了兩秒。

“你是誰?”

一個農民工打扮的男人一瘸一瘸地從走廊對麵走來,被他掛在腰間搖擺的,是一個黑色的摩托羅拉傳呼機。

這種東西,在2025年已經看不見了。

“我……不好意思請等一下,”解憶拿著灰色的諾基亞,懷疑腦海中突然冒出的想法,“現在是幾幾年?”

片刻沉默,電話被掛斷了。

阿姨瞧準時機,立即把手機拿了回去。

“阿姨……請問現在是幾幾年?”解憶的聲音忽然啞了。

“05年啊。”阿姨理所當然地回答。

解憶啞口無言。

……

洗手池的水嘩嘩作響。

解憶洗了個冷水臉,再睜開眼依然是醫院的洗手間。

一個臟兮兮的拖把就那麼隨意地扔在塑料桶裡,異味充斥著悶熱的空間。

無論問多少個人,他們的回答都是一樣的2005年。

解憶濕淋淋的麵孔被鏡麵裡的水垢割裂,她用泛起血絲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鏡子裡的自己。

不是不是受精卵也不是幻影,依然是二十歲的實實在在的她。

2005年6月9日,她記得這一日。

母親更是畢生難忘。

現在是早上10點,三個小時後,母親將會遭到長達七日的綁架。

這就是轟動全國的維納斯水中酒店綁架謀殺案,包括凶手在內的八人,僅有一人生還。

案情過於驚世駭俗,真相卻又撲朔迷離。

媒體僅對披露的極少消息進行報道,就連經辦此案的刑偵專家們在訪談上也諱莫如深。

水下究竟發生了什麼,除了海底已經腐爛的屍骸,或許隻有母親才是唯一的知情人。

關於那段可怕的過去,解憶隻知道母親一定經曆了常人無法想象的傷痛。

是否是因為那段回憶,才會讓母親選擇在二十年後結束自己的生命?

解憶抹掉臉上的水珠,眼神漸漸堅毅起來。

無論這是05年還是25年,她要做的事情都沒有變。

她要拯救母親。

她關掉水龍頭,轉身走出洗手間。

如果說還在人工叫號,走廊裡隻有風扇吱吱作響的醫院沒有給她太多的實感,那麼走出醫院後,目之所及的低矮樓房群和縣城街道一樣狹窄的大馬路就如同結結實實的一拳,砸醒了還心存幻想的解憶。

十字路口的紅綠燈恰好變換,無數自行車夾雜在桑塔納之間,自行車的響鈴和小轎車的喇叭聲絡繹不絕。

她回頭望了一眼醫院上方的招牌:首都綜合醫院。

盛夏的陽光照在她的身上,解憶卻隻覺得陣陣發冷。

冰冷的海水,似乎將她提前侵蝕了。

解憶定了定神,往醫院大門的北方走去。

如果她記得沒錯,母親的老房子就在離這裡不到十五分鐘步行路程的小區。

街道兩邊的一切熟悉又陌生,就和唐柏若在電話裡的聲音一樣。

那是唐柏若的聲音,不是母親的。

十分鐘快走,解憶比預想得更快站在了老房子的樓下。

所謂的小區,就是幾棟已有幾十年曆史的沒有粉飾外牆的七層小樓,三年後,這裡會被拆除,一個連鎖大超市將會拔地而起。

解憶深呼吸一口氣,步入陰暗潮濕的小樓。

虛弱的日光從被分割成無數格子的牆外穿了進來,幾個黑色塑料袋堆積在樓道口,散發著廚餘臭味的油漬從垃圾袋裡蜿蜒著漏出。

小樓每一層都有豬肝紅的防盜門兩扇,每到樓道轉角,隻要抬頭就會和乾掉的蜘蛛屍體不期而遇。

偶爾有某一層的防盜門內傳來炒菜顛鍋的聲音,但大多數時候,樓道裡隻有解憶一人的腳步聲。

終於,她站到四樓。

解憶鼓起勇氣,敲響老舊的房門。

三次叩門聲回蕩在寂靜的樓層。

半晌後有人打開房門。

一照麵,解憶就認出她來。眼前的唐柏若,穿著簡單的寬鬆上衣和牛仔長褲,不施粉黛的麵龐略顯蒼白,長而密的睫毛遮擋住眼簾外的光,黝黑的瞳孔中蒙著薄霧般的憂鬱。

她抓著門把手,神色略帶不解。

“你找誰?”

算算時間,此時的唐柏若正在一邊打工一邊讀研,經曆綁架案後,她休學接受心理治療,短短半年後便重返校園繼續完成學業。

離她收養一個叫解憶的孩子,還有七年。

現在的她,對唐柏若來說隻是一個陌生人。

解憶壓住內心的酸澀,裝作著急的樣子說:

“我的狗在這棟樓丟了,你能陪我找一找嗎?”

依照解憶對母親為數不多的了解,她不會拒絕她。

“你似乎不是這棟樓的居民。”唐柏若打量著她。

“我是住在這附近的。”解憶說,“我的狗追著一隻老鼠跑進了這棟樓,然後我就找不到了。”

唐柏若看了眼客廳裡的老舊鐘表,顯得有些犯難,但她最後還是鬆開了門把上的手。

“……好吧,就五分鐘。”

解憶心頭一鬆,果然如此。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