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 11 章 “謝謝你,這是我聽到的……(2 / 2)

銀蛛 匹薩娘子 11310 字 6個月前

“……說不上。”宗相宜停頓片刻,“你問的是誰和誰的關係?”

“你和大家的關係,大家之間的關係。”解憶說。

“你是在懷疑我們?”宗相宜的目光變得警惕。

“我是在好奇。”解憶說,“想不通高山遙為什麼會從首都轉到一個貧困縣。”

“確實挺讓人好奇的。”宗相宜放低了些戒心,自然而然地打開了話匣子,“不過,你最好不要在他麵前提這回事。他不喜歡彆人問這個。”

“你們好像不是很喜歡周然。”解憶說。

“誰會喜歡周然?”宗相宜理所當然地反問,“他那副沒出息的樣子,就連他爸媽都不喜歡。”

“所以他失蹤了,你們都覺得無所謂嗎?”

“當然不是。”宗相宜避開了解憶的目光,“我們也找了啊,確實找不到有什麼辦法?難道著急他就能出去了?”

“往好的方麵想,”宗相宜說,“萬一他是找到彆的出口,丟下我們一個人逃走了呢?他的話,也不是做不出來。”

解憶注意到她說這話的時候比此前都更加明顯地回避著她的眼神。

與其是想說服她,不如說宗相宜更想說服自己相信,這隻是單純的綁架案,而不是帶著複仇色彩的綁架和謀殺。

“聽說你是以前4班的班長,”解憶在她身旁坐了下來,裝作休息間的閒談,有意引導話題,“管這麼一群人,一定很累吧?”

“那當然。”宗相宜想也不想地說,“高山遙他們三個,總是讓我傷腦筋。特彆是高山遙,剛來的那段時候,天天都在學校裡打架,不是和高年級打就是和低年級打。不知害我被老師罵了多少次——”

“其他人呢?”

“其他人還好,隻要高山遙不惹事,4班基本上都是風平浪靜的。”

“既然是貧困縣,住校條件應該不怎麼樣吧?高山遙住校嗎?”

冷讀術,解憶曾在某本書裡看到過的談話技巧。

預先設置一個看法,對方通常會對這個看法進行認同或者反駁,以此得到談話人想要的信息。

“他怎麼可能住校,他爸媽在縣城裡給他租了個房子,還請了保姆。不過,他好像偶爾會留在陳皮馮小米他們的宿舍過夜。”

“貧困縣的宿舍不會是八人間吧?”

“其他人住的是八人間,但是馮小米和牟老師關係好,他們那間宿舍隻有四個人住。”宗相宜說。

“既然是四人住,除了馮小米和陳皮,還有哪兩個人?”

“周然和——”宗相宜的聲音戛然而止,她回過神來,惱怒的視線瞪向解憶,“你問這麼多做什麼?”

“不聊天,難道要乾坐著嗎?”

“沒什麼好聊的。”宗相宜不耐煩地說,“我們那個縣,窮得連一家連鎖超市都沒有。學校裡都是些農民的孩子,除了讀書,平時還要幫著家裡割豬草,放牛羊。你是在城裡長大的吧?一看就知道沒吃過苦——像你這種人,是不會懂我們的。”

“高山遙懂你們嗎?”

宗相宜麵露吃驚,似乎不知道她為何又牽扯到高山遙。

“他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如果不是他……我們根本看不見城市的模樣。”宗相宜低聲說。

之後,兩人再沒有像樣的交談。

不知過了多久,玻璃牆終於熄滅了光亮。宗相宜鬆了一口氣,如釋重負道:“終於結束了。”

一刻也沒有多呆,宗相宜迫不及待地離開了這裡,大概是回套房清潔身體去了。

解憶正打算也要離開的時候,唐柏若從走廊另一頭走了過來。

“他們已經吃過晚餐了,我給你留了一份,在廚房裡。”她停下腳步,對解憶說。

“好,謝謝。”解憶說。

“不用客氣,”唐柏若說,“十個人的量,其實不算什麼。我那時反對,隻是覺得不公平。”

“我知道。”

“高中春遊時,我還準備過班上三十三個人的食物。”唐柏若笑了笑,“那時覺得很生氣,但是也沒想到,那竟然是我最後一次春遊。”

解憶的年代,春遊自發生過多起意外後,學校已經不舉行了。

雖然她也有過遺憾,但若是叫她準備全班人的餐食,那還不如沒有的好。

“晚上該我輪班,我先回房間休息一會。”唐柏若說,“原野在廚房等你。”

解憶點了點頭。

她在附近的洗手間洗了洗手,然後匆匆趕往廚房。

原野站在廚房門口等她,獨臂維納斯的標誌在他背後若隱若現。他定定地盯著走廊儘頭,看見出現在視野範圍內的解憶,低氣壓的表情為之一鬆。

“你再不來我就要去接你了。”原野向她走來。

“路上洗了個手,耽擱了一會。”解憶說。

他在麵前站定,目光上下掃過,似乎在檢查她有沒有受傷。

解憶剛想把手指頭藏起來,原野就眼尖地發現了這一點。

“你的手怎麼了?”

“……清理走廊的時候,被石頭壓了一下。沒關係。”

“有關係。”

原野眉頭緊皺,抓著解憶的手腕就往醫務室的方向走去。

“血已經止住了。”解憶勸說道。

“你彆說話。”原野不客氣地打斷她。

解憶被帶到醫務室,原野讓她在椅子上坐下,自己沉著臉在玻璃藥櫃前尋找可用的藥。

過了一會,他拿來碘酒棉簽,以及止血散瘀的噴劑,在解憶麵前坐了下來。

解憶的十個手指頭,因為頻繁搬運大石頭被磨破了,途中還因為力竭被石頭砸了一下,這些她都沒有放在心裡。

反倒是無關的原野,對著她的十指麵沉如水。

原野抬著她的手,用沾了碘酒的棉簽輕輕擦拭她指頭上破損的地方,清潔消毒完畢,又用祛瘀的噴劑小心噴灑在她手指上的淤青處。

解憶正在看他處理自己的傷口,原野頭也不抬地忽然說:

“對不起,我不該那麼說話。”

解憶愣了愣,說:“沒關係,我不在意。”

原野沉默了片刻。

“對不起。”他又說。

“我真的沒有放在心上。”解憶有些困惑。

“我指的是,沒有在一開始相信你的話。”原野抬起頭來,烏黑的眸子直直望向解憶,“……如果我相信了你,現在你就不會在這裡了。”

“我能理解。”解憶說,“換位思考,我也不會相信一個可疑的人。”

“我不能理解。”原野低聲道,“……你隻是一個普通人,而我是受過訓練的警察,我理應做到更好。”

解憶看出他的自責。

她的目光落到他的兩隻手上,在原野為她處理傷口的時候,他的皮膚不斷觸碰著她。

有些地方是柔軟乾燥的,有些地方是堅硬粗糙的。

解憶隻有右手食指和大拇指上有繭,那是長年握筆的痕跡,而原野手上的繭,均勻分布在十根手指上。

那些厚而多的繭,是他長年累月訓練的痕跡。

雖然他總是一副吊兒郎當,敷衍度日的模樣,但他的繭不會說謊。不會故作無所謂。

他一定將警察這份事業,看得無比神聖。

所以才拚命地讓自己配得上這個身份。

“凡事都有利弊,往好的方麵想,你是個以事實為準的人,不會輕易被人的語言所迷惑,並且謙遜和好學,能夠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且進行改正。”解憶說,“這證明你能夠不斷進步,你的潛能是無限的。”

原野眨也不眨地看著她。

“……抱歉,我不太會安慰人。”

原野毫無預兆地笑了,在那爽朗的笑顏下,解憶因為對方灼灼的目光而感受到的緊張煙消雲散。

“謝謝你,這是我聽到的最好的安慰。”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