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無聲的水中維納斯酒店水下一層的玄關裡, 聖潔的維納斯女神將悲憫的眼神投向眾人。
原野將背著的高山遙放到地上,默默地站到了解憶的身旁。
宗相宜雙手捂著自己的嘴,倒抽冷氣的聲音還是從她的指縫裡漏出, 在她還沒意識到的時候, 眼淚已經從飽含驚恐、愧疚、懊悔的眼眸裡湧出。
馮小米極度恐懼地望著維納斯雕像下的人,恐懼仿佛把他從毒品的渴望中暫時打醒了,他虛弱地靠在牆邊,驚恐萬分又帶著心虛的表情看上去和正常人無異。
高山寒則坐在輪椅上,神色莫名地端詳著維納斯雕像下的人,似乎也是第一次見到他的真容。
“你就是和我聯係的偵探X?”他眯著眼問。
“和你聯係的人,是我。”
另一個從身後響起的聲音, 讓眾人條件反射轉過頭去。
唐柏若神色沉著而平靜地站在酒紅色的高級地毯上,她的眼神, 令解憶陌生。那雙被黑色的仇恨所侵占的眼眸,讓她再也想不起母親真正的樣子。
她早該想到的。
是她想不到,還是不敢想?
偵探X布置好周然的死亡現場後, 從秘密出口離開, 但幾日後, 偵探X的卡片出現在宗相宜和高山遙的門縫裡,如果是已經逃到外界的偵探X返回做的, 不可能沒有留下往返的痕跡。
偵探X在水中一層還有幫手,但不是他們以為的高山寒。
是從一開始,就堅決要前往同學會的唐柏若。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解憶啞聲問道。
唐柏若神情坦蕩地迎接著解憶痛苦的目光。
“為了複仇。”
她用風淡雲輕的口吻,說出這重如千鈞的四個字。
“既然為了複仇, 為什麼要幫我們修好電腦?現在救援隨時都可能到達,難道你就不怕嗎?!”原野質問道。
白色的呐喊麵具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解鈞南從懷中掏出一個物體, 高舉起來,牢牢地握在手心裡。
“我說過了,不會有人得救。”他微笑著說,“在這個維納斯雕像裡,有一百公斤的炸藥。炸藥引爆的時候,整個水下一層都會葬身海底,所有的罪惡——”
解鈞南放低了聲音:
“你們的罪惡,以及我們的罪惡,都會被海水掩埋。”
“你們為什麼不向警察尋求幫助呢?”
原野擋在解憶身前,既要關注手拿引爆器的解鈞南,又要分出一絲精力注意另一邊的唐柏若,他把最安全的後背,留給了站在身後的解憶。
“警察?解揚沒有求助過警察嗎?他的結局是什麼?”唐柏若充滿嘲諷地反問。
“那時候跟現在已經不同了,越是發達的城市法律係統越是完善,壞人能鑽的漏洞也就越少,更何況,你們手中已經掌握了這麼多他們犯罪的證據,何必要用犧牲自己的方法,來懲罰他們呢?!”
“或許吧……”唐柏若垂下長長的睫毛,擋住了眼中的光,“我調查過你,原野。你的父親在任務中舍身救人,成了英勇的烈士。你受到政策的照顧,從小衣食無憂的長大,考取警校的時候,也受到了錄取優待。因為你父親的緣故,你的同學和老師,都對你很是照顧。”
“你的身邊都是好人……真讓人羨慕啊。”她輕聲說,“對你那樣在充滿正義的環境裡生長起來的人,求助警察應該是最好的辦法。因為你相信他們,就像他們相信你一樣。”
“……但你不是我們,我們也不是你。”唐柏若抬起眼,目光冰冷地看向原野,“遲到的正義,還算是正義嗎?”
原野啞口無言。
“當解揚被陳皮踩進水裡的時候,正義在做什麼?”
“當解揚被牟雞換勒索的時候,正義在做什麼?”
“當解揚前一天為宗相宜寄出了實名舉報校職工性侵學生的舉報信,第二天卻被宗相宜舉著相機拍攝他被霸淩視頻的時候,正義在做什麼?”
宗相宜再也忍不住,踉蹌著靠在了距離自己最近的牆上,眼淚決堤一般湧出,她用力捂著嘴,悲愴痛苦的哀哭依然從指縫中溢出。
唐柏若的眼睛也紅了,但她沒有淚,她的眼神依然堅毅,她依然在說。
“當解揚的爸爸發現解揚在學校裡受高山遙一夥人的霸淩,私下去求高山遙放過自己的兒子。高山遙隨口一句‘拿錢來啊’,解揚的爸爸就每天晚上去鎮上的黑工地打工,再在天亮之前匆匆趕回家,他不知道高山遙要多少錢,但他拚了命地去籌兒子的救命錢,最後,因為連高山遙一天的零花錢都比不上的薪水,死在了日出之前的高速公路上。他掙得那些錢……微不足道的錢,成為他自己的棺材錢。”
“解揚沒有告訴解鈞南爸爸死亡的事情。他一個人默默地扛起了所有。哥哥在上大學,還需要錢,他自己上學也需要錢。他知道,一旦告訴解鈞南爸爸的事,解鈞南就會選擇從學校退學,回家打工養他。他不願意這樣……他不願意爸爸因他而死,哥哥也因他輟學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