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賣掉了家裡能賣的一切,退掉了學校的宿舍,每天步行四個小時回家,然後第二天淩晨,準備好媽媽一天的吃食,將屋門鎖好,又再次從家裡出發。在這一路上,他撿破爛,賣廢鐵,東拚西湊掙著三個人的生活費。哪怕再累再苦,他也沒有向任何人訴說過他的苦楚。”
除了宗相宜壓抑的哭聲,玄關裡隻有唐柏若的聲音。
她的聲音,依然那麼冷淡而疏離。其中暗藏的憤怒和痛苦,就像冰層下奮力燃燒的地獄之火,尋找著機會破冰而出。
“解揚的人生裡,存在過正義嗎?”她冷冷看著說不出話來的原野,“你說的正義,不是每個人都有幸擁有。”
“我和解鈞南,也不再渴求正義。”她說,“我和他,就是解揚的正義。”
“作為舞台劇的中心立意,有點意思。”高山寒點評後,問道,“我還有個疑問,我和高山遙返回那座山的時候,解揚的遺體不見了。是你們帶走的嗎?”
“這個問題,你要問真正的凶手。”唐柏若說。
“什麼意思?不是我弟弟殺的嗎?”高山寒吃驚道。
唐柏若從後腰處摸出了一把銀色的東西,那是廚房裡的一把切片刀,刀刃上閃著銳利的寒光。
她拿著這把刀,朝角落裡瑟瑟發抖的馮小米走去。
“你要乾什麼?”
原野想要攔下她,解鈞南再次高舉起手裡的引爆器,威脅道:“彆動!否則我立馬引爆這裡的炸彈!”
原野受製於引爆器,硬生生止住腳步。
“回答我……你殺了解揚,把他藏到了哪裡?”
冰冷的刀子架在熱血流淌的脖頸處,近距離迎著唐柏若冰凍三尺的目光,馮小米雙腿哆嗦,幾乎無法自己站立。
“不……不是我……”
話音未落,他淒厲的慘叫聲穿透了整個水下一層。
切片刀半個刀身都沒入了他的肩膀,刺目的鮮血一湧而出,馮小米恐懼地哀嚎著,身體從牆壁上慢慢滑了下去。
趁著所有人注意都被馮小米吸引,原野忽然一個蓄力,如閃電般射了出去,飛撲到向措手不及的解鈞南。
兩人倒在地上,拳腳相鬥,不分上下。解鈞南高大的身軀反而還略勝一籌,但好景不長,隻是一個眨眼的時間,解鈞南忽然麵露痛苦,右手緊緊抓著胸口,趁此機會,原野強行掰開了他的手掌——
一枚包裹著錫箔紙的糖果,靜靜地躺在他的手心裡。
解鈞南臉上的痛苦神色還未緩解,但他已經朝著愕然的原野笑了起來。
另一邊,真正的炸彈引爆器從唐柏若的手心裡現出身影。
“放棄掙紮吧,真正的引爆器,在我這裡。”
她拔出馮小米身體裡的刀,用紅色的刀尖指著他慘白的麵孔。
“我再問一次,你把他埋在了哪裡?”
馮小米哆哆嗦嗦著不回話,唐柏若調換了刀尖的角度,瞄準了同樣的傷口正要再次刺下,馮小米嚇破了膽,尖叫著說道:
“埋在了他家的那棵三角梅下!”
除了解鈞南和唐柏若,其餘人都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
“……你為什麼要殺他?”唐柏若低聲問。
“因為……還不是因為我爹!我爹說他死了爹很可憐,娘又是個傻的,想認他做乾兒子,供他繼續讀書!”馮小米尖叫道,“我們家哪兒有錢供他啊!我自己都不夠用!”
“我去的時候,他胸口上已經插著刀了,不過還剩了一口氣。高山遙已經逃走了,我心想……反正有高山遙頂鍋,我就……我就……”他含含糊糊地說著,“後來,我等到了很晚高山遙都沒回來處理屍體,我怕被人發現,牽連出我……我就回家偷出了去鎮裡賣菜的三輪車,把屍體連夜搬回了村子。我想……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最危險的地方,我就乾脆埋在了他家的三角梅下麵。”
唐柏若的眼中淚光晃動,她死死咬著嘴唇,牙齒上已經染有血跡。
“你怎麼敢!”
一聲悲愴如野獸的呐喊,唐柏若緊握在手中的切片刀撲通一聲再次刺入馮小米的肩膀。
鮮血飛濺,馮小米哀嚎著,帶著肩膀上的切片刀一並在地上翻滾。
唐柏若搖搖晃晃地重新站直了身體,她的臉上布滿血和淚。
她望著解憶和原野,絕望的聲音顫抖著,哽咽著。
“你告訴我……正義,到底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