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了昆古呂緹啊。
她打開遊戲,依舊是熟悉的開端,小男孩翻開窗戶,爬出臥室,在鬆鼠的指引下前往惡魔城——
裴遊從遊戲裡召喚出了地上的鬆果,如果沒有這顆鬆果,昆古呂緹就不會掉到地下,發現一堆金幣。
但她召喚出來後,畫麵中還是有這麼一顆鬆果。
她又把聖光卷軸送到昆古呂緹麵前,直接擋住了他的路。
但小男孩視而不見——
他的任務麵板中就沒有拾起卷軸,擊敗惡魔的選項。
就像紅鬆鼠不會撿起兩把果殼魔劍。
裴遊突然明白了:實際上,希娜進入的並不是真正的異世界,而是一段不停重複的兩個小時記憶,這記憶的表象就是可以讀檔的遊戲,所以無論希娜改變了什麼,兩個小時後,一切變化是會歸零。
昆古呂緹的人生經曆似乎永遠隻有兩個小時又五秒。
玩家可以拯救他,可以帶著他來到村裡,看到新來的騎士,也可以帶著他來到真正的密林,在木屋下方挖到帶血的泥土……但兩個小時又五秒後,一切重歸。
裴遊轉頭。
鹹菜發現那個味道讓他不太舒服的聖光卷軸不見了,不知從哪個角落裡冒了出來,像一隻警惕的小動物一樣嗅來嗅去,最後猛地撲到裴遊的腳邊。
和剛開始相比,他似乎膽子大了不少,不僅知道口中的“媽媽”就是裴遊,而且在裴遊的訓練下,能明白吃飯進食的含義,並在饑餓的時候發出聲音催促。
把惡魔舉起來放到自己的膝蓋上後,裴遊看了眼被她暫停的界麵。
也許他人的幫助是沒有用的……想要真正改變結局,或者延長結局,唯一能做出行動的,是這五秒內的昆古呂緹自己。
裴遊低頭看了眼鹹菜。
再議吧。
玩了大半天的遊戲,她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又打開手機看了眼。
[你的申請我們收到了,歡迎加入辛榆市“安寧”臨終關懷誌願者小隊,請在今天下午四點帶著證件複印件到積善寺(坐標)參加培訓。]
“鹹菜,”裴遊揮了揮手,“過來一下,我們準備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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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娜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花了幾分鐘才確定自己還在醫院。
醫院的儀器在耳邊發出頻率穩定的聲音,聽久了就有些犯困,她側頭去看自己被繃帶綁著的手臂,那裡已經沒有手臂了,隻要一個還需要時間才能長好的傷口。
希娜的父母都在之前的事件中死亡,安德魯為他們這幾個幸存者帶來了少量捐款,但這捐款肯定不夠她安裝假肢。
希娜又想到了夢裡的經曆,雖然古怪又可怕,但當時的她是完好的。
她想到夢裡見到的惡魔,是因為現實裡見到了惡魔,所以才做了這樣的一個夢嗎?
她還試著揮動過克麗絲的長劍(她不知道那是克麗絲試探她是否與惡魔有關係,沾染著魔氣的人沒法舉起淨化之劍),赤著腳在村裡跑動時,石子劃破了她的腳掌,不過現實裡,她的雙腳沒有任何問題。
希娜有些失望地盯著腳掌,像是希望那裡出現傷口,但沒有。
“不是真的也好……”她默默想,“夢裡的惡魔是邪惡的,但我見到的惡魔救了我,我還是願意相信救了我的惡魔。”
在聽說克麗絲想要消滅惡魔時,希娜差點就去搶對方的武器了,但她忍住了——
她知道自己打不過克麗絲。
克麗絲力氣很大,單手就能把她提起來。
不過,入夜後,她又做夢了。
依舊是那個小村莊,但任務變了,任務讓她一次次使用聖光卷軸,試探卷軸的使用範圍,又教她去尋找繪製卷軸的材料,似乎任務目的是複刻新的卷軸。
希娜在村莊裡跑來跑去,發現時間幾乎不再流淌,天空中永遠是黑暗的,她在夜色中眺望遠處的木屋,想知道昆古呂緹有沒有跑出家門,他有沒有發現祖母和父親的陰謀,有沒有找到那座惡魔城。
但空氣牆攔在麵前,她過不去。
村裡人的記憶也每次都會刷新,克麗絲會忘記她,但她知道了如何取得克麗絲的信任,甚至得知:“封印聖光所使用的材料?那是鮮血,來自意誌堅定、擁有騎士精神的人。”
克麗絲笑得有些驕傲:“普通人和動物的血是沒有效果的。”
希娜偶爾也會在夢裡進入惡魔城,但每次空氣牆撤開後,她都無法在那裡生存。
這樣每晚都要進行探險的日子過了好幾天,裴遊也接受完了誌願者培訓。
“我也算是失業後找一份新工作吧,”裴遊說,“不能一天到晚在家裡打遊戲。”
帶領她的人姓黃,黃姐似乎一開始就對她有微詞,可能是因為她一身名牌,頭發全染,沒有工作……就差去紋個身了。
黃姐說:“我們今天去市醫院的腫瘤科,你們跟我過來,站在門口,看我怎麼和病人聊天,但不要隨便插嘴。”
接受臨終關懷的病人都是絕症,知道自己早晚會離開這個世界,大多心頭絕望,他們誌願者能做的就是靠聊天的方式減輕病人離開前的痛苦,完成他們簡單的願望。
像裴遊這樣的人她也見過……大多隻是好奇就加入,連前期培訓都撐不下來,甚至可能因為錯誤的行為給病人帶去更大的痛苦。
她看了眼裴遊,裴遊正拿著一個掛飾,猶豫著不知要塞到哪——那是個用毛線編織物懸掛起來的小陶罐,底部還係著平安結——最後裴遊把它掛到了脖子上,黃姐皺眉:
“我再強調一遍,不要隨便和病人搭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