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見桂樹之下, 身著玄衣的少年,長身鶴立,姿態挺拔好似山間青鬆,氣勢凜銳猶如出鞘寶劍, 目如寒星, 眸若點漆。
隻一眼, 便叫在場所有熟識閻起之人全都驚掉了下巴。這是哪個山精鬼怪變的俊俏小郎君,竟敢借用他們閻老大的聲音, 前來招搖撞騙?
“呔,兀那妖怪, 休得在此蠱惑人心,還不快快現出原型, 哇呀呀!”
張倫第一個跳了出來。
聽見他囂張的聲音, 樊梁等人不可思議地朝他望去。第一時間看懂了對方眼底的躍躍欲試,一個兩個也跟著心癢癢了起來。
是了。
先前自家將軍那滿臉絡腮胡的凶神模樣, 瞧著都瘮人,他們與他比鬥, 還未開始氣勢就先短了他一截。如今這副眉目疏秀的小白臉模樣,他們能打十個!
於是在張倫的帶頭下,樊梁、陳貴等人紛紛跳出來要與刮去胡子的閻起切磋切磋。
聞言, 閻起輕嗬一聲。
兩炷香的功夫後,躺了一地, 鼻青臉腫的樊梁等人,總算是明白了, 什麼叫小臉越粉打人越狠。小白臉形態的閻老大下起手來,可比之前的大胡子,歹毒多了, 那可是專門往他們哥幾個的臉上招呼。就這滿臉的青紫,沒個十天半個月,怕是消不下去的。
幾個憨憨,互相攙扶著,可憐兮兮地站到了一旁,開始反思起他們之前的魯莽來。
可沒想他們都已經這麼慘了,一旁忽然響起一陣歡快的嬌笑聲來。
誰,到底是誰這麼不給他們幾個麵子,打不過將軍還收拾不了……
幾人橫眉怒目地一轉頭,隻見立於不遠處的洛央,指著他們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樊梁等人:“……”打攪了。
緩步行至洛央身旁,閻起順手從袖中掏出了一方帕子遞到了洛央跟前。洛央剛想伸手接下,卻在抬眸的刹那,輕咦了一聲。
閻起眼神不解。
洛央卻一把扯住了他的袖子,趕忙說道:“你彆斂起嘴角,笑一下,就像剛剛那樣微微一笑……”
對於洛央的要求,閻起雖不甚明白,卻還是照做了。
下一瞬便瞧見洛央一臉驚喜地朝他指來,“夫君夫君,你嘴角這兒,竟然有枚梨渦,真可愛!”
不過三個字,便使得剛剛還冷著一張臉將樊梁等人揍得哭爹喊娘的少年,臉刷地就紅了一片。
沒了胡須的遮掩,他臉色的變化清清楚楚呈現在了洛央的眼前,叫洛央看向他的雙眸越發明亮璀璨。
偏偏這時,兩道怪聲怪氣的聲音忽然在他們耳畔響起。
“夫君,你的梨渦真可愛。”
“娘子,你也生得嬌俏動人,叫我好不歡喜。”
聞言,洛央與閻起循聲望去。
得了自家將軍冰冷的眼神,與夫人含笑的視線,正唱著大戲的樊梁、張倫齊齊打了個哆嗦,旋即垂下頭來,假裝二人隻是兩棵不會說話的桂樹。一旁陳貴等人正咧著嘴笑他們,被洛央瞥了一眼,也加入了安靜裝樹的行列。
待香皂工坊上了正軌之後,洛央便立刻送了宋大賢幾盒刻著青竹模樣的香皂。
宋永最喜竹。
一瞧見印刻著青竹的香皂,簡直喜得都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了。洛央讓他用,他還舍不得,要一直珍藏著。沒辦法,洛央隻得命人又取了兩盒刻著山茶花圖樣的香皂過來,讓老兩口先用著。
在洛央的指引下,藍氏拿著山茶花香皂潔了手,嗅著指尖淺淡的山茶花香味,藍氏眼中滿是驚喜。彆說是她了,就連走南闖北,見識頗廣的宋永都不由得瞪圓了雙眼。然後也趕緊湊上來,試了下這所謂的香皂。
隨即宋永轉頭眯著眼看向身旁笑意盈盈的洛央,他敢擔保,此物定會迎來世家貴族們的追捧。到時洛氏女,包括整個閻軍,都會因此物賺得盆滿缽滿。這將完全彌補他們兵微將寡的缺陷,而與其他雄踞一方的豪傑有了一爭之勢。
此刻的宋永還不知曉,在香皂之前,洛央已經弄出了一袋又一袋堪比黃金的細鹽。算算時間,陶通此刻應該已經用細鹽拍賣會,在汜水郡攪亂了一池渾水。畢竟隻有渾水才好摸魚不是嗎?
一如洛央所預料的那樣,陶通帶著那些細鹽剛至汜水,便攀關係盤下了一間不小的鋪麵。隨後就放出了細鹽拍賣會的消息,一塊拍賣的還有洛央命人快馬加鞭送來的先前做實驗搞出來的香皂與香水,皆是香味最濃鬱的桂花香。
什麼香皂、香水世家貴族們並不了解,可細鹽他們清楚啊。
如今關外戰火不休,連細鹽的產量都受到了影響。吃慣了精致的細鹽,再叫他們去嘗那些難以入口的粗鹽,對世家人來說簡直就是種煎熬。現在聽聞竟有人馱著數百斤的細鹽,搞什麼拍賣,消息一經傳揚,頓時引起了各方勢力的側目。
那可是細鹽。
一時間距離汜水比較近的幾個家族全都匆忙趕來,距離較遠的也責令逗留在城中的族人,務必買下那些細鹽,不惜任何代價。
陶通的到來使得本就暗潮洶湧的汜水郡愈發混亂不堪起來,偏偏汜水郡的守城將領楊讚卻毫不在意。本就是一盆渾水,又何必在意它是不是變得更濁了呢?反而是這種狀態,他才能看出各家真正的實力。
趕往汜水郡的路上,如今大越最大的勢力,武王孫氏一族的嫡長子,孫世諒一把撩開車簾,看著車中昏迷不醒,花容月貌的女子,低聲問道,“她如何了?”
跪坐在一旁伺候的青衣侍女輕搖了搖頭。
見狀,孫世諒眼中暴躁一閃即逝,“都已經昏迷三日了為何還不蘇醒?行了,快到汜水了。這女郎你先照顧著。待她清醒過來,再命人通秉本世子。”
說完,他抬手摸了下女子細嫩的臉頰,轉身意氣風發地往外走去。
卻不知他前腳剛走,後腳女子的手指就在袖中蜷縮了下。
對此一無所知的兩名青衣女侍,細聽著世子爺的腳步聲漸行漸遠,立刻壓低了聲音議論了起來。
“先前聽聞郡主就在河邊撿了名毀容的郎君回去,好似為了他,郡主還偷了王妃的珍藏玉容膏,被罰跪了整整三個時辰呢。沒想到現在世子爺竟也在路邊撿了個國色天香的女郎……”
“是啊,不過據說郡主的那名楚姓郎君容貌恢複後,是個世間難尋的美男子呢,隻是好像沒了過往的記憶,如今一門心思愛慕著郡主呢。想來我們此趟回去之後,便能吃到郡主娘娘的喜酒了。”
“說不定雙喜臨門呢。”
其中一名侍女瞄了眼一旁昏迷不醒的貌美女郎,意有所指道。
“此等來曆不明的女郎,莫不是還想成為世子的正妻?頂多就是個侍妾。”另一名侍女語氣不屑道。
誰曾想就在這時,兩人口中的女郎忽然口齒不清地呢喃了聲,“楚郎……”
因為聲音太小,完全被那兩名侍女忽略了過去。
兩日後,奇珍異寶閣的細鹽拍賣會準時召開,大越的各個世家幾乎都派了人過來。眾人瞧見那比關外細鹽還要白、細的雪花鹽,嘗過之後幾乎進口即化,沒有丁點苦味,隻有濃鬱的鹹味,在場的所有人都瘋狂了。
在一家比一家出價更高的拍賣中,陶通帶來的這幾百斤細鹽幾乎賣了個天價,而且是當著眾人的麵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看見那一箱箱叫人目眩神迷的金子,陶通差點激動得當場出醜。還好屬下上前提醒他,還有香皂與香水要拍賣。
細鹽這種大頭已經拍賣完了,在場的絕大多數人都起了離開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