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話就像是把一心求生的高澹的心臟從胸腔中摘下,撲通一聲丟到冰窟窿裡,叫他遍體發寒。
既然洛爻這個“弟弟”沒了指望,高澹毫不猶豫便將注意力轉移到洛央身上。
“洛教主,你難道就不想知道令尊如今的下落嗎?”
高澹話剛出口,洛央眯眼,江逍、羋姣迅速抬頭。
“果然是朝廷將我爹抓了去,憑他的武功就是無常雙煞聯手也不是他的對手,你們怎麼抓到他的?”洛央起身。
“洛天桀此人向來重情重義,不過稍稍借用了下葉缺的名號,他便自投羅網了。”說到這,高澹麵有得色。
“我爹現在在哪?”
“在……”高澹拖長了音,“洛教主生意不是這麼做的。你得先確保我的安全,否則一輩子你都彆想知道你爹的下落。”
“高澹,你知道剛剛在拂柳山莊內,你策反的兩個下屬是怎麼死的嗎?他們威脅我,我最討厭彆人威脅我。”洛央冷笑,“謝恒,有仇報仇有怨報怨吧。”
“洛教主你難道不想知道令尊的下落了嗎?”高澹神情一慌。
“我想啊,可你不是不願說嗎?我想也無用。”洛央一臉無謂。
見著謝恒這個怪物越走越近,高澹咬緊牙關,“你彆再往前,我說,令尊……令尊就藏在春風城拍賣會底下的地牢中。”
“是生是死?”洛央問。
高澹眼神微閃。
“看來半死不活。”洛央嗤笑。
“我已經說了,洛教主你要言而有信,保下我的性命。”高澹神色慌張。
“我確實是個言而有信之人……”洛央的話使得高澹心頭一喜,喜意還未蔓延,洛央的後半句話便來了。
“可我,什麼時候答應過你?”洛央微笑。
高澹睚眥欲裂,“你不得好……”
後麵的話還沒說完,他便已經被謝恒掐住了脖頸。
高澹沒了呼吸,謝恒也同樣半跪在地上開始大口大口喘息起來,臉上身上還有血肉掉落。
他下意識往洛央看去,便立馬撈起地上的銀麵具再次戴到臉上,片刻後才沙啞著嗓子問道:“我這模樣是不是很可怕?”
洛央:“相由心生,以前也沒好到哪裡去。”
謝恒:“……”
一個沒忍住,謝恒頓時低低地笑了起來,越笑身形越佝僂,笑著笑著竟張口吐出一口汙血,被血濺到的花草瞬間門枯萎焦黑。
許久,謝恒的聲音再次響起,“這輩子你不選我是對的,我本就不值得。我沒幾天好活了,臨死之前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問你,你到底是否重活一回?”
在鬼哭崖下,他在被萬蛇啃噬的時候,實在太難熬,不自覺便聯想起這一世洛央的不對勁來。洛爻司爻,洛央絕對是知道二人的聯係,才買下那耍雜技的少年狗兒。薛怡、方策,這兩個前世不得善終之人,也是洛央第一時間門將他們收入自己麾下。羋姣與佛子,同樣是洛央阻止了二人的悲劇。
如果不是重來一回,她如何得知這些屬於前世的秘密。
謝恒期待地看向洛央。
隻要對方承認她的重生,那他就能說服自己洛央心中還有他。有愛才有恨,之前才會故意將他折騰的那般淒慘。
“不是。”可洛央的回答注定讓謝恒失望了。
眼前這個,並不是那個全世間門,唯一一個對他好卻不求任何回報的姑娘。
“那她呢?”謝恒神情急切。
“她?”洛央疑惑,隨即輕笑,“她不是被你,挫骨揚灰了嗎?”
聞言,謝恒心神俱震,整個人克製不住地往後踉蹌兩步,才又失笑出聲,“對啊,她不是被我挫骨揚灰了嗎?哈哈哈。”
難怪這輩子沒人來買下他,沒人在意他,也沒人護著他,原是那人早已被他挫骨揚灰。
活該。
他活該。
對他虛情假意的他視若珍寶,對他情真意切的他恨之入骨。
他活該受儘屈辱折磨,哈哈哈哈哈。
男人大笑著往山下跑去,因為他渾身上下布滿劇毒,竟沒有一個人敢輕易阻攔。
聽說謝恒下山之後,就尋到了高澹等人落腳的客棧中,找到等在那兒的沐顏,掐著對方的脖頸將她生生勒死。
而謝恒本就已是強弩之末,全靠一口怨氣撐到現在,殺了沐顏,便也毒發身亡了。
死時二人仍緊緊纏在一起,活像是一對恩愛夫妻。
就在咽氣的前一秒,謝恒恍惚間門好似看到了自己的前世……
前世的他剛剛沒了呼吸,後腳活生生的沐顏便與高澹走進了安定侯府。
他模糊聽見沐顏嬌滴滴地抱怨,“姓謝的真討厭,下了那麼多毒到現在才死,害我不得不躲躲藏藏一年之久。你瞧他多好笑,給個豬玀的骨灰也緊緊抓在手中,真真笑死人了……”
“來人,立刻將此人丟入亂葬崗。”高澹緊接著吩咐道。
一切都是報應,他為了沐顏將洛央挫骨揚灰,他的屍身也被其他人丟到亂葬崗,任由野狗啃噬,都是報應。
拂柳山莊一役,六大派與朝廷兩敗俱傷,這回坐收漁翁之利的成了焰教。
七大派宗門動亂,唯有焰教第一時間門拿下了狼子野心的辰使秦羅,沒廢一兵一卒便穩坐釣魚台。
此消彼長,焰教的勢力愈發龐大,更有春風城直接並入焰教。
一年後,藥王穀也選擇主動歸順焰教。
江湖七分的格局就此打破,昇陽宗、蘭山寺、慈心觀、拂柳山莊等四大門派再無壓製焰教的機會,迅速龜縮起來,休養生息。
休養是一點也休養不了的。
很快,焰教那邊就弄來了紅薯玉米土豆等高產量作物,玻璃水泥等此前根本沒有聽過之物,甚至還有能日行千裡的蒸汽火車。
彆說四大門派管轄下的百姓心動,就連他們四大派的人都心動了。
正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很快,從拂柳山莊開頭,其餘四大門派通通選擇歸順焰教。
自此江湖一統。
所有江湖人聯合起來的勢力是驚人的,朝廷根本沒有一爭之力,高氏王朝形同虛設。
儘管洛央已然成了所有人心中唯一的帝皇人選,她卻並沒有稱帝的打算,而是弄起了人民當家做主來。
他們焰教隻負責管理,不弄什麼皇帝貴族,不分男女,人人平等。
設立學校、醫院,隻要你是有學之士便都能找到工作,女子也同樣可以讀書識字考學,甚至是入工廠成為女工。
這樣的決策一開始還得到了朝廷那些官員以及一些讀書人的抨擊,洛央可不管他抨擊不抨擊,江湖兒女就是這麼不拘小節,沒見焰教與慈心觀都是女子做主嗎?他們愛反對反對去。
而經過洛央這一連串的決定後,向來茶裡茶氣的慈心觀主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就頓悟了,竟帶著所有慈心觀的女弟子辦起了女校,專門教授那些被家庭壓迫的女孩子習武讀書。
這隊女子兵後來也在剿滅南邊倭患時,起了不小的作用。
最稀奇的是,慈心觀主竟然還主動和鬼手神醫袁梓瑕成了好朋友。
羋姣跟洛央說起這件事的時候都是一臉的稀奇,“真沒想到情敵竟然也能化敵為友,你是沒聽慈心觀主說了什麼,她竟說男人隻會影響她拔刀的速度。之前為了一個男人,生生耽誤了這麼多年的好時光,她簡直悔不當初。”
洛央:“……”好嘛,綠茶直接成了為女權鬥士。
可即便與慈心觀主化敵為友,袁梓瑕依舊踐行著她的誓言,從未與日使楊匕再見過一麵。男子倒是有心緩和,可袁梓瑕根本不願吃他這棵回頭草。
楊匕逼得急了,她直接鎖上院門,出去行醫。還因為偏遠地方的百姓因為缺醫少藥,寫了本《本草醫方》,流芳百世。
至於江逍,拂柳山莊一役結束後,糾結了半年到底沒忍住又去找了人家姑娘,結果人家早已成親懷孕,江逍頹唐了幾月,又恢複了之前的花心浪蕩。
薛怡自是和方策走到一起,方氏五十三口不出洛央意料,果然又是高澹派人作下的孽。方策找到了那幾名下手之人,將他們折磨至死才泄了心口那股怨氣。
再說原身的父親洛天桀,洛央在春風城的地牢裡找到他時,老人家倒是沒有半死不活,卻因為傷到腦袋,心智有些幼稚。洛央將他帶回焰教後,他最開心的就是能漫山遍野撒著歡地跑。
洛央仿佛自己養了條拆家的二哈,還是不能打不能罵的那種。
不就是馴狗嗎?她會。
又是一年夏。
洛央在洛爻這邊睡午覺醒來,屋外已是一片昏暗。
起床時,她忽然覺著床板有處位置不對勁,掀開一看,裡頭竟是個箱子,沒上鎖。
出於好奇,洛央打開了。
待看清裡頭裝的全是各種零碎,洛央有些不解,恰好這時洛爻歸來。
一看到擺在洛央麵前打開的箱子,就撲了過來,可已經遲了,裡頭的東西洛央早看了個遍。
“說吧。”洛央捧住男子的臉頰,“裡頭都是哪個小妖精的東西?”有絹帕有珠釵竟還有用過的口脂。
洛爻眨巴著眼,一瞬不瞬地看著她。
“我?”沒想到自己就是小妖精本精的洛央一臉詫異,“可我怎麼不記得我有過這些東西。”
“因為這些都是你丟掉不要的東西。”
“那就是垃圾,垃圾你也要啊?”
“我要。”洛爻神情認真。
“怎麼這麼乖?”洛央起身親了下他的嘴角。
不過一吻,洛爻的眼神便有些幽深,接下來的事情就有些不受控製了。
可親著親著,洛央忽然覺得對方身上涼颼颼的,摸著極舒服。
她趕忙按住對方的嘴,眼神詫異,“怎麼回事?身上一直涼涼的。”
洛爻眼神有些躲閃,但在洛央眼神的逼問下還是說了實話,“不是你說,想要什麼製冷的空調嗎?我不知道什麼是空調,但你想要,我可以學。不過是製冷罷了,隻要將天誅決前六層倒著練,我的身上就會始終涼颼颼的。”
學習空調製冷?洛央不知道怎麼形容自己現在是什麼心情。
洛爻趕緊解釋,“央央你彆生氣,倒著練就是經脈有些難受,其他的我問過陸無涯,對身體沒什麼損……”
後麵的話洛爻沒說完,唇上便已貼上一層軟柔。
“傻子……”洛央含糊不清地罵道。
洛爻目光灼灼地看著女子的臉,為了她,他願意做傻子,做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