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文清辭回頭去看,他便無比突兀地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謝不逢從背後緊緊地擁住了文清辭。
少年的身體正在微微顫抖。
“你放心,”謝不逢的聲音從文清辭的耳邊傳了過來,連帶著溫熱的氣息如絲緞一樣將他的脖頸纏繞,“我會保護好你,哪怕豁出性命,也會保護好你……”
他的聲音很輕很輕,如同夢囈。
文清辭笑了一下,搖頭說:“彆說這樣晦氣的話。”
“好,不說了。”謝不逢一點點用力,恨不得將文清辭嵌入自己的懷中。
文清辭覺得這擁抱有些古怪,下一刻又告訴自己,這或許隻是少年情緒過分激動時的本能反應。
他頓了一下,如安慰一般輕輕地拍了拍謝不逢的手臂。
此時的他,還不知道少年的許諾,有多少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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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玉蘭花開的季節,文清辭與謝不逢一道,騎馬離開了雍都。
那日的狂風,卷著白雪遮住了大半座城池。
百姓家家緊閉房門,唯恐風雪闖入屋房。
肅州王謝不逢的隊伍,就這樣於清晨踏過了寂靜的長街,留下長長一串馬蹄的印痕。
下一刻又被風雪再次掩埋。
隻餘下衝天的玉蘭花香,散滿了皇都。
送彆之時,皇貴妃第一次從謝不逢的眼睛中,看出了不加遮掩沒有修飾的滔天野望。
她知道,謝不逢一定會回來。
一定會帶著鐵騎,殺回雍都。
那一日,必不會遠。
……
謝不逢的王府,建在了長原鎮。
這是衛朝“北地九鎮”之中,離狄族最近的一座,也是離雍都最遠的一座。
到了那裡之後,文清辭方知什麼叫做“天高皇帝遠”。
長原的王府要比雍都的大三倍有餘,最內一院裡共有兩間臥房。
其中一間的主人自然是謝不逢。
而另外一間,則被他送給了文清辭。
在小院之外,謝不逢是統管一地的封王,無比的威嚴。
而回到小院裡,他則又變回了當年那個沒有錢交診金的“蘇少俠”。
在來北地之前文清辭的騎術,勉強隻能算一般。
但是在來到這裡的第一個春天,謝不逢便教會了他如何駕馭戰馬,甚至還有一點最基礎的輕功。
之後他們便騎著快馬,走過了大半個草原。
期間看過無數次日升,與長河落日。
在溪邊采過野花,於叢中摘過野果。
甚至還在半夜,看過戈壁灘上的星空,於沼澤裡撿到一隻不小心陷於此處的羊羔……
這是文清辭從前想都未曾想過的生活。
——鬆修府之外,還有無比廣闊的天地。
又是傍晚,兩人騎馬出城,遊闖一番後,在長原之外長滿了碧草的山坡上,坐著看向遠方如絲帶一般穿過大地的溪流。
謝不逢從馬背上取來一個水囊,擰開放到了嘴邊。
水囊的口剛剛貼到唇邊,還不等他喝一口,坐在一旁的文清辭便湊了上來:“殿下背著我藏了什麼好東西?”
此時文清辭已經習慣了直呼謝不逢的大名,而他每次叫“殿下”,都是在與對方開玩笑。
“不是什麼好東西,”謝不逢緩緩將手上的東西拿開給文清辭看,“這是軍中的劣酒,味道很重。”
他覺得文清辭應當不會喜歡這樣的東西。
文清辭卻像沒有聽出謝不逢的言下之意一般說:“我也想嘗嘗。”
他本對酒沒多大的興趣,但就在那一刻,一陣風正好將那酒香全部吹到了鼻尖。
兩人出門已有幾個時辰,文清辭水囊裡的水早已喝光,因此他也不由自主地好奇了起來——謝不逢手裡的酒究竟是什麼味道?
“……”
少年明顯猶豫了一下。
往常文清辭若是想要什麼,他必然會第一時間給對方遞上。
但他手裡這東西,除了是“劣酒”以外,更是“烈酒”。
謝不逢並不確定文清辭能不能接受的了。
像是猜到了少年正在想什麼似的,文清辭笑了一下說道:“殿下忘記了嗎?我比你還要大上幾歲,不必將我當做小孩子看待。”
謝不逢頓了一下,緩緩將手中的水囊遞了出去。
下一刻,文清辭非常自然地將它貼在了唇邊。
謝不逢的手指,隨之顫了一下。
……水囊的口很小,此時貼在文清辭唇上那位置,也是他剛才飲酒的地方。
文清辭將少年當做好友,並不覺得與他同飲一壺酒有什麼問題。
可是這一幕落入謝不逢眼中,卻如一粒石子,墜向心湖。
瞬間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