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琰也不明白,他就離開了那麼一會兒,這對兄妹之間的氣氛怎麼變得更詭異了。
趙錫很少會有這麼低氣壓的時候,他沉著臉坐在飛行器一邊的時候,吳琰也不敢去和他說話。隻好戳了戳坐在他旁邊,心情看起來還可以的黎裡:“你把太子殿下怎麼了?”
黎裡想了想說:“也沒什麼。太子殿下承受能力看著不太行。”
吳琰想說趙錫的承受力應該能算是宗室裡數一數二的了,他可是敢和楚侯對上而色不改的皇太子。黎裡到底說了什麼,能讓趙錫變臉變成這樣。
然而還不等吳琰問出口,黎裡已經敲著窗戶,指著不遠處一棟建築問他:“那是你的家嗎?”
吳琰順著看去。
一棟在這充斥著科幻色彩的街道中,顯得有些古舊甚至古樸的莊園落在不遠處,那條環繞著它的浮空隧道就像是時間的鎖鏈一般,將它的時間鎖住,排開數百年的喧囂。
吳琰說:“對,是我家。”
他用手撐著下巴說:“我家老頭子是個懷舊者,喜歡住在老宅裡——王星裡還住在這種可以當博物館的建築裡的王侯,除了皇室,大概也就我家了。”
黎裡專注地看了一會兒。那座在吳琰口中和博物館差不多的建築,卻讓黎裡感到久違的、對上一個世界的熟悉。
“我還是挺喜歡的。”黎裡對吳琰說,“有機會我也想給自己置辦一處這樣的房屋。你家這棟屋子要多少錢?”
吳琰聞言:“……”
他不得不說:“彆想。你從我那兒拿去的錢不可能買得了我家的房子。”
黎裡遺憾,吳琰見狀補充了一句:“第七星域這類屋子很多,你如果隻是覺得新奇想要,可以去第七星域買。回頭我幫你看看就是了。”
黎裡聞言頗為訝異,她沒想到吳琰會說這樣的話。
片刻後,她笑著說:“好,謝謝你。”
這不是吳琰第一次從黎裡那兒得到“謝謝”,但他敏銳地覺得這次好像不太一樣。
不太一樣的道謝讓他有些不自然,他撇過視線說:“謝什麼,說了是你表兄,這些都是應該。”
黎裡聞言便看向陰沉沉的趙錫,拉長語調說:“應該的啊?”
趙錫自然也聽到了兩人之間的對話。
他隱忍了半天,才忍住沒去搭黎裡的話。他見飛行器已經進入了吳宅的軌道,便準備下車。下車之前,他提醒了黎裡:“這裡不是你的宮殿。雖然你未必願意聽,但作為兄長,我還是需要提醒你。”
“趙裡,你現在不是寧縣的流浪者了。你是帝國的皇女,擁有繼承權——你應該要對自己的身份有所自覺。就算做不到為宗室表率,謹言慎行總還能做到吧?”
說完這句,他便自行先下去了。
黎裡聞言愣了一下,直到吳琰拍了拍她的肩,問道:“殿下和你說什麼呢?”
黎裡順口:“沒什麼。對了,去你家是不是要拜見吳秦將軍?”
吳琰道:“我父親今天不在。我母親在家。不過我母親並不喜歡見帝國人,所以就算你想見,她大概也不會出來見我們的。”
“進去直接左轉上二樓的會客廳就好了。”吳琰說,“那邊不會有人打擾。”
二樓的會客廳是吳秦將軍以前用過的書房。
作為帝國前總司令,的確沒有比這裡保密度更強了。
這屋裡極少有侍從進入,所以連茶都要吳琰來泡。
紅茶的熱氣縈繞在黎裡和趙錫之間,她看了看趙錫問:“我可以說了嗎?”
趙錫看著吳琰,吳琰正打算離開,黎裡叫住了他。
黎裡說:“他是金主,我得把趙真的情況告訴他。除此之外,我認為作為混血的他會對這件事有所幫助。”
趙錫略思考了一瞬。在黎裡都知道的這個情況下,瞞吳琰的意義也不大了。
他同意了黎裡的安排。
吳琰莫名其妙地坐在了兩人中間,他看了看兩人覺得氣氛著實令人難受,試圖用喝茶來躲避尷尬。
黎裡卻讓吳琰把茶杯放下不要喝茶了。
吳琰一邊擱下茶杯一邊不滿:“你們到底在打什麼啞謎,說個事而已,至於連茶都——”
黎裡平靜道:“趙真不是帝國人,她是聯邦的,種族是人魚。”
咣當一聲,吳琰還捏著茶杯柄的手指一顫,杯中的茶水直接灑出大半。
他驚疑不定地看向趙錫,趙錫麵色難看,但沒有反駁黎裡的話。他又看向黎裡,黎裡隻是說:“都提醒你彆碰茶杯。”
“不是。”吳琰驚嚇道,“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黎裡直接對趙錫道:“說帝國沒研究過人魚我不相信,雖然她暴露出的特征不算多,但這麼些日子下來,太子殿下應該也能確定她的種族了吧?”
雖然黎裡之前嘲諷趙錫把人魚養成了玻璃,但無論是在原書故事還是在此刻,對於趙真是聯邦人這一點,在趙真沒有暴露種族特征前,趙錫的確是不知道的。
趙錫緩聲道:“三天前,我剛剛確認。”
吳琰驚訝:“什麼?”
黎裡說:“三天前確認,到了昨晚都找不到解決方式——帝都的研究所裡沒有關於人魚應激的研究資料嗎?這聽起來有點奇怪。”
趙錫看了黎裡一眼,慢聲道:“研究所歸屬楚侯的勢力範圍。我一旦有所動作,他必定會察覺。所以,我隻能通過彆的方式來查,畢竟如果讓楚侯知道了小真的情況——”
聽到這裡,黎裡打斷了趙錫。
她好奇問:“你為什麼會覺得他不知道?”
趙錫平靜地回看她:“你以為我這些日子都在做些什麼?皇宮畢竟是屬於皇室的,隻要我不想,楚侯暫且還伸不進手。”
黎裡聽到這話隻覺得皇太子牛逼,真是自信爆棚不愧是男主。
她不糾纏這個,轉而謙虛問:“我請趙真殿下提醒了您去查她的飲食,不知道您查出來沒有,是不是有點東西?”
趙錫的臉色難看極了,被黎裡猜中他保護中的漏洞,顯然讓他並不那麼痛快。
但他還是回答了黎裡:“沒錯,她平日喝的茶裡,有月光藻的提取液。”
夾在中間聽了個寂寞的吳琰聽到這裡不免出聲:“月光藻?”
他不確定地問:“是那幫人魚上戰場前喜歡吃的那玩意嗎?我記得我爸說過,那東西裡有刺激他們戰鬥力的成分。”
黎裡和顯然已經調查過的趙錫要知道的更多一點。
月光藻。這東西在最早的時候,就像人魚族的貓薄荷,重量服用後會致幻,所以一直在被嚴格控製使用。後來帝國與人魚開戰,在需要大量戰士的情況下,人魚族使用這類植物來幫助族內幼崽加快成年,也用這類植物來幫助士兵完成死戰。
總之,是絕對能夠刺激到人魚血脈的東西。
黎裡看著趙錫說:“好,現在提問。趙真突發的意狀是因為月光藻。您覺得這會是單純地意外嗎?如果不是意外,又有誰又能力達成這件事?”
昨天從趙真那回來,黎裡就在想,為什麼會出現原劇情裡根本就沒有的事。當然了,她本人並不是宿命論者,也覺得“趙裡”這個身份都換成她了,原本的故事情節一動不動也不太可能,但趙真這個變動實在是太誇張了。
人魚會應激必然是受到了刺激。王星的環境和人魚生存的環境差不了太多,不應該是環境造成的應激,隻有可能是他物刺激——最有可能的,就是有人在她的飲食中動了手腳。
假使是有人動了手腳,黎裡想遍了書裡曾經出現過了,有名有姓人物。覺得有動機,也有實力做這件事的人,隻有楚侯。
雖然她也覺得隻是為了個太子妃位就下毒有點太掉價了,可俗話說得好,排除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就是真相。黎裡排除了一圈,唯一還能待在懷疑圈內的就是楚侯。
“高位者們為了利益,能做出的下作事情遠超寧縣最狂暴的惡徒。”王奕曾經說過的話讓黎裡記憶尤深。她本來以為王奕是在誇張,直到她和王奕一起從巡視官的住宅裡偷出了奄奄一息的、失蹤的朋友,才覺得那句話振聾發聵到令她的頭皮都在發麻。
她非常真誠地說:“太子殿下,在我看來,趙真的秘密早就不是秘密了。”
“不說彆人,至少楚侯——我認為他一定早已知道了這件事,至少在您之前。”
趙錫眼中顏色漸深。
黎裡說著自己的推測:“楚侯,他是七人議會製的議長,六諸侯之一。在武侯勢弱(吳琰忍不住叫了一聲)的現在,隻有他有能力插手皇宮內的事情吧?”
“你沒有理由害趙真暴露血統,我沒有能力弄來月光藻,其他人沒有針對趙真殿下的必要。”黎裡總說出了她昨晚得出的結論,“好,犯人除了楚侯還有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