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第 29 章 磨刀霍霍向居揚。(1 / 2)

風月狩 尤四姐 9269 字 3個月前

回頭再說的言下之意, 就是可以商量,且成功的可能性非常大。

居上朝藥藤眨了眨眼, 主仆兩個好一頓激動, 發現宮中有人就是好,這麼機要的事,她們比彆人早知道。

回到行轅, 一頓晚飯簡直吃得撓心,草草結束了, 一心想往東院去。

還是傅母在旁勸導,“小娘子出門一整日,必定累了,先好生清洗一番, 換身衣裳, 再去探望殿下不遲。”

居上明白了,傅母隻是不便直說, 怕她身上汗味熏著了尊貴的太子殿下。也罷, 確實應該洗一洗,於是泡進放了香料的浴桶裡, 全身醃入了味般一絲不苟。待收拾得差不多了, 換上一身輕便的衣裳,再綰個鬆鬆的髻兒, 在傅母的監督下端莊地走出西院, 穿過了隨牆的月洞門。

淩溯這時不知在乾什麼, 不好隨便闖進去,便停在門前請女史通傳。女史進去片刻,很快就出來了,向她嗬了嗬腰, “殿下請娘子入內。”

繚綾的裙裾飄蕩過門檻,站在雕工精美的蓮花磚上。這時太陽下山,月華初上,正是明暗交接的辰光。太子寢樓裡燃了燈,半明半昧地照亮半間屋子,直欞門上糊著桃花紙,有個人慢慢繞過來,影子被燈拖得老長。

他也剛清洗過,頭發半乾,眉是濕的,看上去十分清爽。見了她,還算客氣,隨口問吃過了嗎。

居上說吃過了,“我夏日胃口不好,一向吃得不多。”說罷回頭看了眼食案,“我現在來,沒有打擾郎君用暮食吧?”

淩溯說沒有,“今日去禦史台辦事,回來前和豹直的人一起用了飯。”

所謂的豹直,就是伏豹直,如今官署規定隻上半日的職,餘下半日和節假算值班,禦史台用作值班的人便稱作豹直。

其實若說新舊兩朝的不同,新朝確實給了朝廷官員最大限度的優待,供職隻有半日,到了時辰你要回家,絕對不會有人來阻攔你。不過有的時候規矩雖然很寬鬆,你卻不能心安理得接受,像阿耶,基本全日都在衙門,究其原因,大概就是因為麵前這位太子太拚命。太子都不休,誰敢說走就走。

居上“哦”了聲,見他在書案前落座,自己就近摸了張圈椅,小心翼翼欠身坐了下來。

“那個……”她清了清嗓子,“咱們來聊些有趣的話題吧!”

淩溯垂眼翻開了麵前的書,頗有明知故問的意思,“你想聊什麼?”

居上含蓄地微笑,“聊聊西明寺的辛家女郎,還有陳國夫人,你看好不好?”

案後的人這回沒有反對,隻道:“小娘子其實不用著急,等明日自然就知道了。”

可居上比較性急,“明明可以今日知道,為什麼要等明日呢,我怕自己想多了,夜裡睡不好。”說完不等人家催促,十分體貼地先交換了自己的所見所聞,“我們一行人到了西明寺,起先不曾看見武陵郡侯,後來才見他姍姍來遲,往寺院後麵的庭院去了。我們悄悄潛過去,躲在一個不起眼的小角落,等了一會兒才見到那位‘辛家女郎’來赴約。我看了半日,她戴著帷帽,實在辨認不出來。正在我一籌莫展的時候,她轉過身來了,你猜,那是誰?”

她繪聲繪色布下了疑雲,等他好奇追問到底是誰。但他沉默不語,隻是看著她,這已經算很給麵子了。

居上那手到擒來的快樂裡,還帶著高深的笑意。其實用不著他追問,她就迫不及待想把經曆分享給他,所以沒等他開口,她便自揭了謎底,一驚一乍道:“原來是二娘身邊最貼心的婢女果兒!她的名字還是二娘給她取的呢,平時看她也很老實,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

淩溯恍然大悟,難怪陳國夫人痛心疾首,原來是兒子看上了人家的婢女。

他順水推舟繼續深挖,“如果韓煜實在喜歡那個婢女,就放個恩典,成全他們。”

居上說是啊,“咱們也不是不講理的人家,若果兒據實說明白,二娘絕不會為難她。可你不知道,她有多壞。”說起這個簡直咬牙切齒,“她和武陵郡侯商議,先蒙騙住二娘,把人迎娶進門。二娘勢必會帶她做陪房,到時候再給二娘下藥,讓她不能有孕。生不出孩子,婆母必要催促,二娘心生愧疚,郡侯就有了納妾的道理。屆時再讓人在二娘耳邊吹風,讓二娘扶果兒做側室……”越說越氣惱,一根食指幾乎指到天上去,“你說說,世上怎麼會有如此惡毒的人,為了自己快活,不惜坑死待她親如姐妹的主人。”

淩溯聽她說完,儼然打開了另一個世界的大門,沒想到閨閣中還有這麼複雜的心思。

像現場上處置叛變者一樣,他說:“為奴不忠,那就該殺。”

居上大覺英雄所見略同,攥拳擼袖揮了揮拳頭,“對嘛,我當場就捶了她一頓。要不是因為武陵郡侯不曾與我阿妹有婚約,我連他一塊兒打!”

這下淩溯撫了撫額頭,有些說不出話來了。他的太子妃是說乾就乾的行動派,隻要氣氛推動得好,打人從來不假他人之手。

居上呢,沒有察覺淩溯內心激烈的鬥爭,繼續驕傲地侃侃而談,“你不必覺得懊惱,雖打不著他,但我們可以讓他丟臉,以後娶不上好人家的女郎。像那等賊囚,就應該生生世世和果兒在一起,免於禍害彆人。所以我們把果兒連人帶身契,一齊送進了郡侯府,隻要郡侯老夫人答應,就算明媒正娶果兒,也是他們的事。”

像茶寮中聽書,起承轉合真是好精彩的一段。

淩溯這輩子除了戰場上叱吒,沒有經曆過這等細致的勾心鬥角,所以近墨者黑,他有些驚恐地發現,原來聽她說後院的事,居然也很有意思。

尤其自己掌握的訊息,可以和她的見聞拚湊成一個完整的故事,她那部分講完,順理成章就輪到他了。

居上直勾勾地看著他,等他路見不平地參與,“剛才說到陳國夫人進宮,郎君,該你了。”

那聲“郎君”,充滿了孜孜的誘哄,甚至讓淩溯覺得,不把宮裡發生的一切告訴她,就十萬分地對不起她。

原本他不是個愛管閒事的人……主要這次陳國夫人求見時,他正好在一旁。

眼睛可以閉起來,但耳朵是關不掉的,他被迫聽見了陳國夫人的奏請,又架不住居上的再三催促,最後不得不透露,“陳國夫人向陛下控訴武陵郡侯忤逆,求陛下褫奪其爵位,令第二子襲爵。”

這個消息可謂石破天驚,萬萬沒想到,那位陳國夫人居然有這樣的鐵腕和決心。

居上愕然,“真的嗎?陳國夫人打算不要這個兒子了?”

淩溯道:“要不要不知道,反正是打算放棄了。”

像這種忤逆的狀,不管告到哪裡都是一告一個準。有爵在身的人,能讓生母失望到放棄,說明這人已經不堪重任,因此韓煜算是為了私情,徹底把自己葬送了。

“那陛下準了嗎?”居上問,“褫奪爵位不算小事,不會輕易辦成吧?”

淩溯道:“朝臣彈劾,需先經禦史台查辦,從探訪到實行,至少一二十日。但像母親親自請求罷黜的,今日上疏,明日就能頒旨。”

啊,真是沒想到,原以為至多不過讓那人以後不得好姻緣,誰知陳國夫人的氣性那麼大,居然入宮麵聖,大義滅親了。

事態發展不受控製,後果很嚴重,但雙方都不想鬨大,所以陳國夫人並未向聖上說明內情,隻潦草用了個忤逆的罪名,就及時止損了。

淩溯見居上悵惘,倒願意替她分析一番,“陳國夫人育有三子,除了長子韓煜,還有兩個兒子在金吾衛和率府供職,家裡不缺人承襲爵位。按理來說,母親一般不會輕易放棄自己的骨肉,除非韓煜確實傷了她的心。良賤不通婚,這事必定會鬨得滿城風雨,與其讓他汙了武陵侯的爵位,不如儘早收回,另擇賢良而任之。”

所以那是何等清醒的人啊,居上竟有些佩服陳國夫人的手段,即便是對待嫡親的兒子,也有說懲處便懲處的決心。

“那將來韓煜會如何?”居上問,“褫奪了爵位,還有東山再起的一日嗎?”

淩溯看了她一眼,仿佛覺得她多此一問,“奪爵是一輩子的羞恥,他又與辛家婢女糾纏不清,這兩件事,哪一件能讓他直起腰來?再說將來……將來更不會有機會東山再起。”

他話沒說透,但意思很明白,多年之後大曆掌舵的人是他,隻要他不許,一切就成了定局。

所以女郎們願意嫁高官之主啊,緊要關頭,胳膊肘知道往裡拐。

居上狗腿地說:“郎君官大,郎君說了算。”一麵又開始感慨她那情路不順的阿妹,得出一個邪門的結論,“居幽之所以那麼難,全是因為阿叔名字沒取好。她小時候一波三折,假山上摔過一次,荷塘裡淹過兩次,能活著都是命大。你說做什麼叫居幽呢,居幽多孤僻!我覺得該叫居揚,張揚的揚,這樣才能活得肆意瀟灑,光芒萬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