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第 31 章 當俗人很快活。(1 / 2)

風月狩 尤四姐 9184 字 3個月前

所以說, 有的人不管多大年紀,身居何等高位,小氣是長在骨頭裡的, 永遠改不掉。

居上看了藥藤一眼, “太子殿下缺錢嗎?”

藥藤搖了搖頭。

她又看看長史和家令, “殿下好像有些斤斤計較。”

長史說:“殿下平常不這樣, 那時犒賞三軍,現錢用牛車裝,足足裝了兩百車,一點都不心軟。”

但是該省的地方就要省, 居上明白過來, 他要的是一個態度。

反正無所謂,她遊山玩水時從來都很大方。請一個人逛逛樂遊原罷了,至多買些小吃之類的, 能花幾個錢, 因此完全沒放在心上。自己呢,往年積攢的月錢夠夠的, 藥藤幫她清點的時候經常嘟囔“日二升、月六鬥”, 這是一個壯丁的標準口糧。按著小娘子的積蓄, 雇上二十個壯丁連著雇十二個月,完全不在話下。

錢財身外物, 居上快樂地想, 還有兩日就能出遊了,和誰一起去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很高興,很期待。

畢竟行轅中的生活單調,不像在家的時候至親圍繞, 即便坐著聊天,時間也過得很快。這裡不一樣,這裡是小型的東宮,東宮的左右春坊都搬過來了,規矩體統一應都要按照宮中的習慣來。雖然傅母會網開一麵,但該受教的時候還是得受教,今日製香,居上得按捺住性子,麵對著各色香料,拿小戥子一樣樣稱出相應的分量。

專門教授製香的唐嬤嬤量出一匙蜜,加進了她麵前的香盤裡,和聲道:“製香怡情養性,我看娘子屋裡常燃蘇合香,天氣快要轉涼了,可以換成雞舌香,或是木樨香。還有交趾朝貢的瑞龍腦,娘子若喜歡香氣濃鬱的,明日咱們再製那個,放到陰涼處晾上三五日就能用。再者宮裡帶出來的博山爐也是上乘的器物,能蓄住香味,十日不散。”

傅母輕聲細語引導,居上早就熟諳香道,做起來十分簡單。手上一麵不緊不慢地調製,不時與傅母笑談兩句,聊一聊沉香,什麼“真臘為上,占城次之,三佛齊、閣婆為下”,一聽便知是行家。

所以傅母們都喜歡這位準太子妃,閨中女子的美德她都有,該懂的她也都懂。有時候聽她談吐,不由感慨到底是世家出身,學問廣博,甚至她們局限於北地的見識,到了她這裡,也能豁然開朗。

接下來,就是琴棋書畫輪番登場,畢竟外出兩日耽誤了課業,必須趕緊補上。

白天日程排得滿滿當當,晚間倒頭躺在美人榻上,居上百無聊賴地對藥藤說:“我想學騎射,為什麼沒有一位傅母能教我這個!”

藥藤是個機靈鬼兒,她說:“傅母是禁內的人,打馬球都使不上勁兒,不能指望她們。不過有個現成的師父近在眼前,小娘子不去問問?”

她一說完,居上頓時靈光一閃,手指向東指了指,“你是說他?”

藥藤說可不是,“全大曆,恐怕找不出比太子殿下更擅騎射的了,小娘子近水樓台,彆錯過了。”

對啊,居上一下坐了起來,那人以後是要一起過日子的,自己射箭不行,在他麵前也不怕丟臉,先前的金吾衛師父隱姓埋名了,難道淩溯還能裝作不認識她?

越想越妥當,她撐身趿上鞋,忙到窗前卷起了竹簾。

月華初上,快要中秋了,那銀盤就懸在東邊寢樓之上,泠泠月光暈染了青瓦翹腳,和著內外懸掛的梔燈,幽幽的景致像畫兒一樣好看。

對麵的窗開著,簾子半卷,她打算碰碰運氣,扒著窗台小聲喊:“郎君……郎君……聽得見嗎?”

對麵沒有任何回應,但她確定他已經回來了,於是不死心,繼續呼喚:“郎君,我有話和你說,你在嗎?”

魔音繞耳,終於對麵的窗口有人現身了,隔了一程都能看見他微蹙的眉,不大友善地問:“做什麼?”

居上帶著溫吞的笑,含蓄地說:“我向你打聽一件事,請問你缺徒弟嗎?”

淩溯猜不透她又要乾什麼,側目道:“小娘子有從政的打算?”

從政?做女官嗎?哪個不會算賬的有太子妃不做,去做什麼女官!

居上說不是,“我的意思是,郎君馳騁疆場,弓馬一定嫻熟。我最崇敬擅騎射的兒郎,郎君若是有空,教教我射箭如何?”

淩溯想起燒尾宴那日,毫無準頭的兩支空箭,慶幸那時候自己站得遠,要是近一些,說不定有生命危險。至於她剛入行轅那晚,射出的石子大抵是歪打正著,他有理由相信她當時的目標不是他的腿,因為隻有瞄準了彆處,才能精準無誤射中他。

氣血在翻湧,他須得往下壓一壓,才能正常和她談話。

“我忙得很,不想收徒,尤其是那種沒有慧根的。”

居上咂了下嘴,“我不是沒有慧根,是因為過去的師父教授不得法。”

心裡暗暗大呼,對不起了,金吾衛師父和阿耶。

淩溯不知其中有詐,半信半疑望過來。

她穿著齊胸的襦裙,隱花綾羅包裹著纖長的雙臂,頭上梳望仙髻,眉心一點花鈿,乾乾淨淨的樣子,倒真有不諳世事的清純。

淩溯道:“辛家這樣的門庭,右相沒有給你找個好師父?”

如果一徑否認也不現實,居上說:“找過兩位,但人家公務很忙,難得有時間手把手教我。”

對麵的人果然還是沒留情麵,“因為教不會嗎?”

一針見血,居上被他問了個倒噎氣,支吾良久道:“怎麼會……怎麼教不會?我像那種愚頑的人嗎?世上沒有學不會的徒弟,隻有不儘心的老師……”

“真的嗎?”沒等她說完,他就接了話柄。

然後對麵窗口的女郎不說話了,氣哼哼地瞪著他。

淩溯呢,不以為意,反正被她瞪得多了,漸漸已經習慣了。

“你這樣,我們很難心平氣和商量下去了。”居上道,“我是個很有上進心的人,宮中派遣的傅母隻教我閨中的學問,我向往的是縱橫來去的颯遝。騎馬我倒沒什麼問題,就是射箭的準頭有點偏差,這個問題不能解決,妨礙我打馬球。十擊九不中,阿兄和阿嫂們隻願意當我的對家,沒人和我組隊。”越說越傷心,簡直句句血淚。

淩溯不說話了,隱約能夠體會到一點她的艱難。

“以前你可以看我的笑話,以後不能了,我的麵子就是你的麵子,我覺得你應該好好考慮一下。”居上很有拖人下水的本事,也希望對方有同榮同辱的覺悟。

多神奇,一紙婚約,把以前不相乾的人綁在了身邊,那麼不靠譜的女郎,居然還成了他的門麵,真是天曉得!

其實他覺得她說的有道理,內心還是有些動搖的,但不知為什麼,就是不想那麼爽快讓她得逞,必要磋磨磋磨她的銳氣,看她懊惱賭氣他才高興。所以他例行婉拒,“行轅中有射箭的場地,你若是願意,可以自己多多練習。哪有什麼一教就會的師父,隻有拖延懶惰的徒弟。”

居上聽完他的話,發現他在內涵自己。好吧,既然他這麼不合作,那就共沉淪吧。

她負氣說:“郎君不在意,我也不在意,隻要你每次都願意和我組隊就行。”說完一口氣關上窗,誰先關窗誰就贏了。

氣得倒回榻上,拿團扇蓋住了臉,她悲淒道:“藥藤,我覺得我成婚以後一定不會幸福的,你看太子,他根本不懂什麼是兒女情長。”

藥藤隻好來規勸,“不懂兒女情長也好,就不會左一個良娣,右一個良媛了。以後殿下隻有小娘子一位內眷,情竇初開必也是和小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