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第 47 章 牙縫太大。(2 / 2)

風月狩 尤四姐 9120 字 3個月前

辛重恩鼻尖上沁出汗來,愧怍道:“伯父放心,待我找個機會與她說清楚,從此不來往就是了。”

辛道昭說好,也不追問他究竟有沒有對不起人家女郎。事情總要有個決斷,自己闖的禍自己善後,人家要生吃了他,他就自己動手割肉吧。

從值房裡走出來,心頭還氣惱不已,家中子孫多,總有這樣那樣的岔子,常讓家主有心力交瘁之感。可惜兩個兄弟都在外埠做官,沒人能替他分擔,如今侄子有外心的事都要他過問……

邊走邊搖頭,一口氣還不曾歎出來,便在長廊上遇見了太子。

淩溯拱手向嶽父行禮,和聲問:“上輔來蘭台辦事麼?”

辛道昭有些尷尬,“殿下早就知道此事,就不要多此一問了。”

這話說得淩溯一頭霧水,“我知道此事?知道什麼事?”

辛道昭暗道殊勝都讓你刻意刁難五郎了,還能不知道其中內情嗎!但直說出來,實在過於淺薄,老嶽丈忽然有了個念頭,打算抓住這個機會,與太子殿下深入懇談一番。

“殿下現在忙嗎?”

在東宮辦差,永遠沒有不忙一說,但嶽父既然有話說,就算再忙也不忙了。

淩溯道:“忙完了,剛從少陽院出來,可以陪上輔說會兒話,不知上輔有什麼教誨?”

辛道昭說:“教誨不敢當,就是想同殿下聊幾句閒話。殿下知道我們辛家是百年之家,像這等立家久遠的門庭,各有各的家規,辛家男兒須得年滿三十才可納妾,也是怕小夫妻之間憑空多出個人來,生了嫌隙。就譬如我,我是四十二歲納的妾,那年因生了一場重病,殊勝的母親執意衝喜,才置辦了一房妾室。我與殊勝的母親生了三兒一女,這些年我們夫妻相敬如賓,從來不曾紅過臉……人生短短幾十載,遇見個中意的人過一生,也挺好的。這世道不讓男子納妾,很難,但青春年少原配夫妻共度,才是真的成全了好夫妻。到了不惑之年,夫人嫌你人老珠黃,不願搭理你了,張羅給你納妾,你若有心就納一個,這也沒什麼。反正最好的年華給了自己的夫人,也對得起自己了。”

他長篇大論說了一串自己的心路曆程,其實帶著點私心,想讓郎子知道他這嶽父的心境,至少不曾上梁不正。

當然話又說回來,辛道昭複又一笑,“殿下彆誤會,我沒有借機向殿下暗示的意思,我隻是感慨這樣嚴明的家風,如何出了五郎這件事,讓我很是愧對列祖列宗。”

淩溯起先不明白他為什麼無緣無故說這番話,但他提起辛重恩,他忽然就明白過來,居上遮遮掩掩假借阿嬸的名義,讓他向辛重恩施壓,實際是因為這位五兄外麵有了人。

這種事,對於注重家學的老嶽丈來說,是十分痛心疾首的。淩溯在長輩麵前慣常乖巧,他儘力勸解著:“五郎是一時走神,上輔就給他個機會吧,容他改過自新。”

辛道昭仍舊憤憤不平,“眼下朝廷讓他修《開元大典》和《禦馬經》,有重任在身,我暫且饒了他,否則就得上祠堂跪上三天三夜,打脫一層皮。”複又朝前朝方向指了指,“想當初胡中丞病故之前,也算治家嚴謹。如今人死了,子孫就變成了這樣,女郎敢去堵男子的門,說出來可笑不可笑!”

淩溯的語氣簡直像個上了年紀的人,“此一時彼一時了,新朝建立,北地之風帶入長安,風氣較之以前更開化,原本是好事,但有人錯用了地方,也沒有辦法。”順便從老嶽丈口中探聽了來龍去脈,這刻像懷揣珍寶,恨不得立刻到居上麵前顯擺。

老嶽父長籲短歎,他又說了幾句寬解的話,最後道:“上輔要是有哪裡用得上我的,隻管開口。家裡出了亂子,我自要儘一份力。”

這種事,哪裡用得上沒成婚的郎子。辛道昭擺手不迭,“家醜而已,就不勞殿下了。我想著,人是給不了人家了,實在不行就貼補人家些損失吧。唉,總之丟臉得很,虧心得很,都怪這不成器的畜生。”說罷又換個笑臉,“不去說他了。你們昨日出去狩獵,一切都好吧?殊勝的騎射可是很了得?”

老父親誤會很深,淩溯當然不能掃他的興,忙道是,“小娘子狩獵的數量,是所有女郎中最多的。”

辛道昭暢快地笑了兩聲,“我就說嘛,殊勝這孩子,一定不會給殿下丟臉。”說罷高興地背著手,往政事堂方向去了。

淩溯送走了嶽丈,重回少陽院處置政務,忙了半個時辰,抬眼看時候差不多了,便站起身讓人將公文準備好,帶回行轅處置。

一路匆匆到了家,進門便問家丞:“娘子在家嗎?可曾出門?”

家丞道:“回殿下,娘子今日一直在家,不曾出門。就是想吃胡月樓的紅羊枝杖,讓酒樓送了食盒進來,說今晚上不用預備暮食了。”

淩溯道:“暮食不能不吃,讓廚司準備幾樣羹,防著她晚間要用。”說罷快步進了內院。

內院裡,這兩日正籌備搭建秋千,昨日騰地方,今日已經把架子豎起來了。

甫一進園子,就見居上站在架子下,正仰臉看內侍拴上麻繩。發現他回來,例行客套地打了聲招呼:“郎君今日真早。”然後又眯覷著眼,專注於她關心的事去了。

淩溯也不介意,問:“你今日叫了胡月樓的菜色?”

居上隨意“嗯”了聲。

“那菜呢?”

居上說:“吃完了。”

忽然察覺不大對勁,忙調轉視線看向他,拿手比劃著,“胡月樓真是越來越不會做生意了,菜色拿這麼小的盤子裝著,兩筷子下去就見底了……我原本想留一半給郎君的,結果發現還不夠塞牙縫。”

淩溯涼笑了聲,“不是菜少,是小娘子牙縫太大。”然後閒閒地看著她,頗有挑釁的意味。

居上敢怒不敢言,畢竟人家曾經為她偷過貢品,自己把好東西全吃完了,是有點對不起他。想來想去,拍了拍胸脯,“這樣吧,我請郎君去胡月樓吃,時間由郎君定。”

她是豐滿不自知,那胸口一拍,彆樣波瀾壯闊。淩溯看得老臉一紅,忙調開了視線。

最近不知怎麼,腦子裡時常蹦出很多不該有的想法,以前也沒有這樣,難道是年紀大了嗎?

他不解地自責了一番,嘴裡茫然應著,“等我忙過這兩日……後日吧,後日休沐,我下半晌早些回來。”

居上道好,暗中卻心疼起了自己的荷包。

胡月樓的菜色很好吃,但很貴,一盤紅羊枝杖就要六十文。雖然行轅每月會給她提供五千月俸,但她還是有些舍不得。要是請太子的客,挑的肯定都是最好的,少說也得花六七百錢。萬一他吃上了癮,三五日就要來一次,那帳就不敢算了,算起來太驚人。

可心疼歸心疼,說出去的話還是得兌現,隻好咬碎了牙往肚子裡吞。

淩溯看她愁腸百結,就知道她小氣,負著手道:“上次是你邀我去的樂遊原,這次胡月樓我做東,不必你請客了。”

居上一聽,還有這等好事?立刻堆起了滿臉的笑,“這怎麼好意思呢。”

淩溯說無妨,“今日我在秘書省外遇見了右相,他和我提起辛家男子三十納妾的家規。”說著眼波一轉,甕聲甕氣地問,“我想了解一下,辛家的郎子,也要恪守家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