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第 48 章 溫存的體貼。(2 / 2)

風月狩 尤四姐 8686 字 3個月前

他們是奉旨成婚,先前聽她說的那些話,他以為她已經產生獨占他的念頭了,結果經不起盤問,一問就原形畢露了。

隻在乎自己的地位,隻要他不寵妾滅妻……他失望至極,站起身無聲地望了望她,轉身從上房走了出去。

居上茫然看向藥藤,小聲道:“我說錯什麼了?”

藥藤呢,對於太子一直抱著敬畏之心,也從來不覺得開國的太子,像尋常男子一樣七情六欲泛濫。

經過冥思苦想後,藥藤得出一個結論:“小娘子不帶孩子,可能讓殿下不高興了。殿下要的是賢妻良母,你看雍王,不就是皇後殿下帶大的嗎。”

居上一想,確實有道理,是自己失算了。

那廂淩溯回到東院,對著滿案的文書看不進半個字。

長史見他這樣,在一旁小心翼翼道:“郎君可是遇上了棘手之處?說出來,臣為殿下參詳參詳。”

淩溯擱下筆,神情顯得有些落寞,半晌方問:“辛娘子進行轅多久了?”

長史算了算日子回稟:“明日正滿八十日。”一麵覷他,“郎君為何有此一問?”

結果等來了殿下長久的沉默。

長史有些憂心了,說到底他是專管行轅事務的,要是有任何不妥,都得及時向宮中報備。現如今看太子的模樣,有苦說不出似的,作為長史官,頭一件事就是為殿下排憂解難,便道:“郎君若有疑慮就請告知臣,容臣替郎君想辦法。”說著兀自揣度起來,“難道是娘子得罪了郎君,郎君受了冒犯嗎?”

又等良久,終於等來太子的回答,“她對我從未上心,我在想,一紙詔書把她困在行轅,對她來說是不是很殘忍。”

長史忙說不會的,“郎君一定是誤會娘子了,臣看娘子每日高高興興的,從來沒見她愁眉不展過。且娘子很喜歡行轅,這是娘子親口說的。”

淩溯搖搖頭,把剛才她的那番話告訴了長史,扶著額說:“將來後宮納多少人,她都不在乎,她這是破罐子破摔了,看來並不是真心與我過日子。”

長史驚喜地意識到,這種細微的小糾結,是情竇初開的表現啊。戰場上以一當百的太子殿下,看待生死都是尋常事,如今居然為了女郎的幾句話,連政務都辦不了了,可見這行轅建得好建得妙,完全達到了陛下與皇後殿下的預期。

所以現在重任就給到長史了,他必須逐字逐句找到突破口,並且很快一語道破了天機,“娘子說不給彆人帶孩子,其中包含著無儘的無奈和悲傷,難道郎君沒聽出來嗎?”

淩溯怔忡了下,“什麼意思?”

“您看。”長史舔了舔唇開始抽絲剝繭,“普天之下,鮮少有人像皇後殿下一樣大仁大義,願意撫養雍王長大成人。當然臣並不是說娘子格局不開闊,因為娘子還有一句話作為前提,不能接受在自己有孩子之前,先去當了什麼嫡母,這分明就是對殿下抱有私心的表現啊!說句僭越的話,就算是當年的皇後殿下,會願意接受庶長子,並接到身邊撫養嗎?女郎們通常是自己有了孩子,才能推己及人,愛護底下庶子……郎君須得先與娘子有自己的嫡子,您還不明白娘子的意思嗎?”越說越煽情,歎息道,“娘子不容易啊,她是世家貴女,受的是大賢大德的教養,明知將來郎君前途不可限量,斷不會說出讓郎君後宮隻有她一人的話。娘子是忍著錐心之痛,才表示一切按照郎君心意辦的,話雖出了口,心卻在滴血,郎君還不知體諒她,臣實在很為娘子不值。”

什麼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這就是了!淩溯眼前的愁雲豁然消散,才發現她寥寥的幾句話裡,藏著如此刻骨的深意。

他懊悔不迭,“是我糊塗了,當時沒聽出來。”

長史含蓄地微笑,“現在想明白也為時不晚。郎君須知道,女郎的話都得再三品味,說話時的表情也不可全信,她們會強顏歡笑,郎君懂吧?”

難怪!淩溯想起她那個笑容,當時覺得刺眼,現在越琢磨,越感受到一種滅頂的絕望,原來她一點都不快樂。

至於長史呢,看到太子殿下打結的眉心解開了,暗暗鬆了口氣。

抬眼看看高深的房頂,心裡暗歎一句行轅沒我真不行,如何把各懷心事的男女湊成郎有情妾有意,全靠他巧舌如簧。

終歸這行轅是大婚前的驛站,隻要雙方有任何一方打了退堂鼓,這門親事就不成了,那這滿園子的人,也就白忙活了一場。尤其太子殿下已經顯見地喜歡上了辛娘子,為了殿下,為了這大曆江山,無論如何要促成這樁婚事。

從長史這裡汲取了信心的淩溯,重新又振作了起來,看燈花變美了,看長史那張胖臉,也前所未有地順眼起來。

好生反省了一遍,因為身份的緣故,他好像從來不曾體諒過她的苦衷,今日被長史一點撥,才知道自己有那麼多的不足。

這下文書更看不下去了,他吩咐長史及左右:“你們都退下吧。”然後自己登上二樓,站在窗前觀察對麵的動靜。

如今天涼了,窗也不大開了,到了太陽落山後便窗扉緊閉,隻能看見屋裡燭火透過窗紙,發出淡淡的光。

他猶豫了片刻,大聲咳嗽兩下,慢慢有人影移了過來,但卻沒有開窗。

無奈之下,他隻好揚聲喚她,徘徊的人影很快便露麵了,對麵的居上扭捏道:“郎君,你受涼了嗎,怎麼咳嗽起來?”

淩溯感受到了彆樣的關懷,有彆於長史和女史們的麵麵俱到,是屬於女孩子的,溫存的體貼,像在心上抓撓了一把似的。

他頰上泛起一點紅暈,還好她看不見。嘴上語調仍舊無情無緒,說沒有,“清清嗓子而已,不曾受涼。”

那廂的居上,其實很後悔說了那番話。尤其經過藥藤分析過後,更加覺得自己不懂事了。

其實當初她與存意談婚論嫁,就聽代掌後宮的貴妃說過宮中的“婦道”,無非是不妒不怨,以丈夫為天。當時因為自己對存意沒有任何男女之情,覺得一切都可以接受,但到了淩溯這裡,她不知怎麼又說出不肯帶孩子之類的怪話,如此小家子氣,難怪人家不高興。

在其位謀其政,她決定好好挽回一下,扒著窗台對他說:“我先前的話都是一時意氣,請郎君不要生氣。”

淩溯心念一動,不由自主握緊了雙手。

雖然他是來求和的,但也很願意先聽她幾句心裡話,便強忍著衝動,淡淡“嗯”了聲。

居上見他態度鬆軟了些,慶幸還有轉圜的可能,於是再接再厲道:“我想了又想,剛才太任性了,說什麼不給彆人帶孩子……其實郎君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哪怕不是我生的,我也應該視如己出才對。現在我已經想明白了,郎君隻管放心地納妾吧,我一定儘到做嫡母的責任,教養好每一個孩子。我也要學皇後殿下對雍王,阿嬸對五兄那樣,儘力讓郎君後顧無憂……真的,我說的都是真心話。”

對麵的人卻再也不吭聲了,即便隔了幾丈遠,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寒意。

居上眨了眨眼,回頭看藥藤,納罕地拿眼神詢問,又錯了嗎?難道是不夠真誠?

正在她想繼續表忠心的時候,他沒有再給她機會,“砰”地一聲關上了窗,連燈都吹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