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第 50 章 孤本來就白淨。(2 / 2)

風月狩 尤四姐 9645 字 3個月前

藥藤又來打探,“那小娘子喜歡太子殿下嗎?”

“喜歡呀。”居上不加掩飾地說,“要是不喜歡,早就回家找阿耶了。”

藥藤又壓低聲問:“那比起趙王世子呢?”

居上想起秋狩那日,趙王世子帶著未婚妻出現,言談舉止還是原來的模樣,但居上的心境卻不一樣了。

彆看她有時候大大咧咧,但她懂得帶眼識人, “他很和氣,與我結親,會對我很好,與竇娘子結親,也會對竇娘子很好。”

她話沒有說透,藥藤卻聽明白了,一個對誰都很好的郎子,過起日子來,其實不如想象的那麼順心。

藥藤很有看破紅塵的大徹大悟,“所以和太子殿下聯姻,才是最好的安排。太子殿下不多情,能給小娘子尊榮,還讓小娘子轄製後宮,這種郎子已經無可挑剔了,是吧?”

可不嘛!藥藤之所以能成為她的膀臂,就是因為太了解她了。人生啊,經常不合常理,那個出場不曾令她想入非非的淩溯,居然成了最合適的人,你道奇怪不奇怪?他不一定最合心意,但他起碼授意她清掃後宮,單是這種信任,就比一般郎子強。

轉頭望向東院,燈火升起來了,照得簷下一片昏黃。這秋日的天氣有了涼意,傍晚時分秋風清冽,拂在臉上很舒爽。

原本還想多坐一會兒的,可惜候月追到秋千前來催促,“時候不早了,小娘子回去吧。萬一受了寒,明日可吃不成胡月樓了。”

居上沒有辦法,隻好回來盥手用暮食。待洗漱好了上樓,仔細查驗過明日要穿戴的衣裳首飾,方上床睡了。

隱隱約約,夢裡飄蕩起一陣塤聲,古樸悠遠地,傾訴著玉門關外的落日孤煙和蒼涼大漠。

這種雄壯直扣心門,等閒是睡不著了,居上支起身子分辨方向,聽了半天,似乎是從東院傳過來的。

掙紮著爬起身推窗觀望,果然對麵樓上還點著燈。燈在遠處,人在近處,燈光把人影投射在窗紙上,隻見一個挺拔的側影坐在窗前,手裡捧著塤,正低頭吹奏。

居上看呆了,萬沒想到擅長舞刀弄劍的太子殿下,居然還會這種厚重的樂器。

那廂睡得迷迷糊糊的藥藤摸黑過來,嘴裡嘀咕著:“誰啊,這麼深的閨怨……”待看明白,馬上又改了口,“殿下還會吹塤呢……一定是想起了軍中歲月和北地生活,聽上去真是雄渾蒼涼。”

居上看了她一眼,腹誹她見風使舵,藥藤咧嘴笑了笑,“剛才我睡得發懵,聽錯了。”

不過吹是吹得真好,好得讓人忘了困意。居上生在長安,長在錦繡叢中,從來沒有見識過塞外的壯麗。今夜從他的塤聲中,仿佛親身走過一回,半夜被吵醒,也值了。

看來太子殿下也算有才情的人,有才情讓人更欲親近,居上想好了,明日一定要早點起床,向他討教討教吹塤的要領,結果一覺醒來,已經到了開市的時間。

滿長安的鐘鼓聲開始報曉,迎著噴薄朝陽連成一片,震醒了四野垂霧的長安。一排鴉雀飛向遠處的山巒,一個仰衝,化作了天際小小的黑點。

居上在行轅的生活,每日都按部就班,辰時三刻用過了早飯,剩下無非是讀書,習學一些關乎婦容婦功的文章。

傅母有時候會與她說一說北地的舊事,因淩氏原本和高氏連著親,淩氏的規矩在北地大族中算很嚴苛的。如今新朝建立,又有禮部專人製定新朝的禮儀,宮中傳出話來,太子殿下的婚期就在年後,等再過兩日,就有禮部司和皇後內仆局的人來,教導小娘子朝奉宗廟和應對官員拜賀的儀節了。

可見太子妃不是她想象的這麼好當,這行轅中的一切原來隻是打個前戰而已,後麵真正龐雜的宮廷禮儀還不曾來,聽得居上一陣心驚。

柴嬤嬤見她彷徨,笑著寬慰:“小娘子這樣聰明的閨秀,學習那些大禮也不難,先彆把自己嚇著了,且放寬心吧。”

正說著,候月提裙登上了廊亭,手裡托著個長生結,送來給居上過目,“外麵有人把這個交到門上,說讓轉交小娘子。”

很尋常的一個長生結,拿五色絲編成,乍看沒什麼特彆。居上接過來仔細端詳了兩眼,卻莫名覺得眼熟起來。

邊上有人打趣:“莫不是殿下讓人送回來的?”

居上越看越不對勁,猛然想起,這不是上年端午,她編給存意玩的嗎。可存意還在修真坊關著,這東西到底是怎麼送到行轅來的?

和藥藤交換下眼色,藥藤也明白過來了,倉惶地看向自家小娘子。

居上站起身問:“送結的人呢?走了嗎?”

候月說早走了,“門上接了東西,讓人查驗過才送進後宅的。”

居上心裡一陣亂,連書也看不成了,擺手讓傅母和女史退下。自己捏著長生結,轉了半天圈子,邊轉邊喃喃:“不會是存意讓人送來的吧!他活得不耐煩了?”

存意那人,為江山流淚之餘,還有半腦子風花雪月。說不定得知她和新朝太子結了親,以為她是受人脅迫,被強取豪奪了,才想辦法讓人送這個來,以表舊情未了。單是這樣也就算了,如果是外麵有人想借這件事攪亂這場聯姻,讓阿耶為難,讓淩溯難堪……

想到這裡便站不住了,轉頭吩咐藥藤:“去給家令傳個話,我親自去接殿下下值。”

藥藤腳下站了站,“小娘子要告訴殿下嗎?存意殿下是不是死定了?”

居上也想過這個問題,換成一般女郎,接了這種東西大概會隱瞞下來,還得顧全那個婆婆媽媽的竹馬。但居上覺得這樣不行,她看不透其中是否有深意,自己是坦坦蕩蕩的,沒有必要往臉上抹黑。

“存意要是還在修真坊關著,就死不了。”她低頭又看看這結,凝眉道,“門上查驗過,瞞不住。從彆人嘴裡泄露出來,完的就是我了。”

藥藤忙道是,匆匆去前麵傳了話,家令當然不會阻攔太子妃接太子下值,忙讓翊衛趕車來,自己親自護送,把娘子送到了宮門前。

一重重稟報進去,內侍小跑著進了少陽院,見到案後的太子叉手行禮,向上呈稟,說辛娘子在望仙門前等著殿下。

淩溯手上的公務來不及處置了,何加焉很有眼色,不等吩咐便道:“郎君隻管去吧,臣將東西收拾好,送進行轅。”

淩溯後顧無憂,便進裡間脫下公服,換了身衣裳。再出門時,千山翠的圓領袍上束了銀蹀躞,已是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打扮。

何加焉見了,笑道:“郎君這身儒雅,像個讀書人。胡月樓裡已經安排了太子親衛,郎君難得與娘子一道出門飲酒,就喝個儘興吧。”一麵亦步亦趨引路,將人送到了含耀門上。

那廂坐在車內的居上打簾朝外探看,遠遠見淩溯穿過長橋過來,日光下的郎君豐神俊朗,抬眼望見她,唇角隻浮起一點笑意,便有蜜糖漫上身來。

走到車前,他的語調裡帶了些微得意,“時候還早,小娘子就等不及來接我嗎?”

居上顧不上和他鬥嘴,一把拉過他,將長生結放在他手上。

他垂眸一看,眼睛忽地亮了,嘴上卻很嫌棄,蹙眉道:“這種東西,回家再給我不行嗎,何必特意送來……”

居上無情地打斷了他的臆想,“這不是送你的,是我上年送給存意的。”

淩溯聞言,笑容一瞬冷下來,眼裡也浮起了嚴霜。